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后来已经到了债多了不愁、虱多了不咬的地步,还是因为那些蚊子们俱都已经酒足饭饱也到了休息时间,我把杂志垫在屁股下面,坐在摊位的铁板上打起瞌睡来。
空旷的大街上死一般寂静,只有那些散发着光亮的路灯,还在孜孜不倦陪伴着我,哪怕那时候已经觉得它们有些多余。
曲膝藏匿在黑暗的阴影之中,感觉我就像是《雾都孤儿》中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奥利弗,时不时地睁开眼睛看一看暂时只属于我的这个世界,茫然而又惊恐;蜷缩倚靠在铁架上,感觉我又像是《悲惨世界》中刚刚获释便留宿街头的冉•阿让,闭目养神之中,静静期待着美好明天的到来,内心笃定而又坦然。
就这样,我在似睡非睡又似醒非醒的等待中煎熬,期盼着黎明能早一点到来;就这样,一直到东方渐渐出现明亮的鱼肚白。
从天刚蒙蒙亮开始,我便再也不敢让自己的眼睛休息哪怕片刻的时间,因为盼望已久的这一天当中最为紧张的时刻终于马上就要来到了;我不想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而再次错过可能与你相见的每一秒钟。这一天是1984年8月3日,农历七月初七,正是传统的乞巧节,传说中牛郎织女相见的日子。
一直到了早上的六点多钟以后,街面上的人影才开始渐渐增多起来,大部分都是晨练和买早点的人们。
我几乎目不转睛地盯着生活区大门,期盼着你能像去年那样早点出现;我并不担心你是否能够看到那封信,因为只要你再次去过那地方,那曾经留在树上的几个字,你一定不会错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望眼欲穿而使得眼睛有些发酸,还是我与大门将近百米的距离超出了视线范围,当两个女孩子从生活区里骑车出来往学校方向而去的时候,我感觉其中一个人的背影很像你,便立即驱车快速地追了上去;然而等到了她们身后,才发现是空欢喜一场。
我悻然然地返了回来,路过菜市场附近那几个卖早点的摊位时,扑鼻而来的阵阵油香,才使我意识到已经将近20个小时滴水未粘,早已有点前胸贴在了后背。我买了两根油条和一碗粥,草草填进早就空空如也的肚子之后,又精神抖擞地回到原来位置耐心等待起来。
太阳悄然升起,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无情流逝;正当我焦虑地观察着周围情况的时候,忽然发现从涤纶厂大门那里出来了两个女人,依然觉得一个人很像你;那时候的我已经彻底乱了方寸,失去了最起码的判断能力,因为即使你早上出来,无论是从学校还是生活区都有可能,唯独不可能的就是从工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