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切都黯然消失,眼前一片黑暗的时候,只有我脚下这个半圆形土窑依然泛着白冉冉的暗光,仿佛天空中的那弯月牙儿倒映在地上,在暗黑的树林中显得突兀异常;别说夜晚这里不会有人来,即使真有人来,也会被如同雕塑一般伫立在上面的我而吓得落荒而逃。
说起来也真是奇怪,对于从小生活在农村,对黑暗早已司空见惯的我来说,胆子却并不大,甚至对夜晚抱有与生俱来的恐惧。然而在那地方,即便那时候还不像现如今那样是个乱坟岗,但也属于荒郊野外人迹罕至的地方;我独自一人黑暗之中呆在那里不止一次,却从来没有感到过丝毫的恐惧和害怕。
很多年以后,每每想起那些难忘的日子,我都为当年近乎有些疯狂的举动而感到自豪和欣慰;因为我清楚,之所以能做到那一切,都是因为心里面揣着一个念念不忘的你。说得更直白一点,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色胆包天。
我在那里并没有待到天亮,因为对于树林里那些终于找到肆虐对象的蚊子来说,我是它们最理想的攻击目标;在把那根铁棍挂在早已选定好的位置,身旁那棵树的枝杈上藏好之后,晚上九点钟左右,我最终不得不离开了那里。
夜色中的牛山镇并不明亮,除了我们学校和两座工厂所处的那两条南北向马路亮着几盏路灯之外,有光亮的地方就只剩下生活区北侧院墙外马路对面的那个菜市场。
我骑着车慢悠悠地来到生活区北侧的那条马路,熟悉的地理环境不用东张西望,就能清晰的判断出哪里才是当时所要待的最佳位置。最终,我把目光停在了生活区大门的对面,十字路口的西北角;那里有几棵高大的白杨树,树下有几个菜农摆摊用的铁架子,从远处看那里几乎就是黑漆漆的一团。
绝佳的地理位置,不仅很难能够引起别人的注意,而且无论明天你从哪个方向出现,都会洞若观天一样逃不过我的眼睛。
漫长的夏夜里,我迎来了一波又一波死缠烂打的蚊子;漫长的夜色里,我目送走了最后一波在外面乘凉打牌的人们;漫长的黑暗中,我艰难地度过了那一天最后一分钟煎熬的同时,又等来了这一天第一秒磨难的到来。
过了午夜之后,长时间的站立使我全身酸疼,尤其是那两只一直没有得到片刻安宁的脚掌,仿佛地面上所有地方都生长了钉子一样,放在哪里都觉得多余;极度的困乏使得我头昏脑涨,眼睛就像被炽烈的电弧光灼烤过一样,想闭上一会却感觉针扎一般刺痛。那时节才觉得能够平躺着休息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假如当时有人能够提供这样的条件,那他就跟上帝一样神圣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