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5月6日。前一天晚上给母亲输液大家一晚上也没有睡好,母亲更没有睡好!此前母亲抽风好几次了,我们格外担心。果然,怕啥来啥:刚起床的母亲表现的烦躁不安、极为痛苦!约摸七时半,母亲上下牙床开始打颤,我们知道母亲又开始抽风了。我急忙电话求救当大夫的大连襟,老三赶紧派人购买专用急救药。我们又是给母亲用电热宝暖身,又是给母亲搓弄手脚。母亲喘的厉害,呼吸一阵比一阵急促,手脚已不能完全掰开了……母亲这次抽得最为厉害,全家人都在为母亲担心,默默的祷告:但愿母亲在用药后能挺过这次难关!
用药后的母亲呼吸慢慢地舒缓了,手脚也开始舒展了。但这次抽风延续时间达一个半小时,显然对母亲的伤害极大,母亲显得极为疲惫,我们已经不能叫醒她了……老父亲、大姐、二姐夫、老三,异口同声要送母亲回乡下老家。我和老大斟酌再三,勉强同意了!有什么办法啊?树高千丈叶落归根!
我们叫来了救护车,母亲在昏迷中被我们护送走上了回乡的路途!平日个把小时的路程,我们走了很久很久……泪水和着汗水,我们高举着输液吊瓶,心底默默念叨:妈妈,咱们回家!妈妈,您平安!
终于,那个令妈妈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绿村庄、小院子出现了,我们小心翼翼把妈妈的担架抬进了小院、小屋。朋友们走了、救护车走了,妈妈安详的躺在了自己一手经营缔造的小屋的土炕上。经过一路的颠簸,妈妈逐渐在苏醒。考虑到妈妈的突然变故,考虑到妈妈此前要过八十大寿的思想,我担心妈妈完全苏醒后接受不了残酷的现实,我悄悄的给妈妈的炕头遮了两块布帘。妈妈在逐渐苏醒。闻听噩耗的老乡、族人络绎不绝前来探望妈妈,妈妈处于半苏醒、苏醒的状态。我及时安顿乡亲们: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哥哥、嫂嫂、弟兄姐妹们,我们的妈妈还在离石城里接受治疗,你们是从乡下坐公共汽车来到城里探望我们的好妈妈的,好吗?请您们就这样说,好吗?我们在妈妈身上已经尽力了,这是对妈妈的最后的安慰!乡亲们多懂事啊!一个个不约而同:老妹子、老嫂子、婶婶、大娘,我们专程从乡下来城里探望您老,您快点好起来吧,我们大家盼望您早点回去!妈妈好不高兴,那天妈妈是在极度高兴中苏醒的啊!
苏醒后的妈妈不断地发问:小屋怎么好像我们的小屋?家具怎么好像我们的家具?从布帘上隐约看到小院的妈妈甚至问我们:小院怎么好像我们的小院子?我们强忍住出眶的眼泪,按捺住流血的心,向妈妈撒了个弥天大谎:妈妈,您抽风抽得厉害,我们送您去医院诊治了,一定是抽风的原因让您糊涂了吧?您想咱们的老家了吗?要不改日咱们回家吧,乡下的空气好,适宜您休养啊?想不到妈妈的口气异常地坚定:不回去,死也不回去!是啊,妈妈怎么会回去呢?她还要给自己过八十大寿做准备啊!从此我们再没有提起让妈妈回老家的事情,我们就要在乡下老家让妈妈过过城里的生活!很自觉的,弟兄姐妹们从此在妈妈的身边过着“乡下城里”的生活,我们每每做事、说话都小心谨慎,生怕露出顶点的破绽,让妈妈看出来;我们每天都谨慎地守护着妈妈炕头的布帘,生怕清风、夏阳把妈妈的布帘掀开了;我们每天不厌其烦地把来探望妈妈的乡里相邻堵在门外:爷奶叔婶、哥姐弟妹们,你们是从乡下老家来城里探望我妈妈的啊!妈妈最相信她的儿女们了!是啊,妈妈怎么会相信平日里孝敬有加的儿女们把自己送回乡下老家啊?她的儿女们一定会尽心竭力的治疗自己的啊!
一次次地,妈妈一次次的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小院好像我们的小院,小屋好像我们的小屋,家什好像我们的家什……我们只好一次次地噎下从心地流下的血、从眼眶溢出的泪,向妈妈撒出了出世以来的弥天大谎:我们还在城里!
妈妈,在您面前,这是我们弟兄姐妹们有生以来集体撒的一个弥天大谎!妈妈,对不起!我们对不起您啊!妈妈,来生我们还做您的儿女,那时一定做个体贴有加、孝顺有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