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7月30日,星期四
昨晚爸的状态一直很好,在氧气的帮助下,呼吸均匀,也没有了痰多的困扰,更重要的是肚子肯定舒服了。标志之一是早晨能用手够吸氧面罩并试图拽下来,这与他以前在家打点滴时总拽注射管一样,因为他感到面罩戴时间长了不舒服,同时也有力气去拽了。
我给他擦脸、擦手和胳膊,处理了纸尿裤,然后很轻松地搞自己的内务。是的,我的心情己脱离了昨天下午之前的沉重和绝望,为轻松和希望所取代。心情好了,几天来一直深黄颜色的尿也变得清彻了。
5点50分,护士给爸测体温,36.8℃。
7点,我准时来到住院二部8楼呼吸内科,问今天是否有出院的病人空出男床。护士说,需要8点以后才能知道。
8点我再次来到呼吸科,护士长己知道我们要转过来这件事,但她说,受疫情影响,好几个普通病房改为隔离病房了,所以普通病房紧张,现在没有,但有一个高级病房,每天房费200元(普通病房48元)。我考虑这己很难得,爸治病更重要。再说,这多出的区区几个钱,我们也承受得起,最重要的是,爸也有资格享受,便定了下来。
回到普外科,我把情况向乔大夫讲了,他表示立即联系呼吸科办理。我给孝民打电话,告知情况后,开始收拾东西。
一切就绪后,乔大夫同我们一起,推着爸的病床,把爸护送到呼吸科。路上继续给爸吸氧,我的任务是抱着氧气袋并紧紧压住,以保持压力。到达呼吸科大门外时,刚一按门铃,大门立即打开,一位护士专门迎候我们,让人心里顿生暖意。在当前新冠肺炎疫情尚未完全结束的时候,呼吸科是各个医院防范的重点单位,检查相对更严些。
我们被安排在二号病房,宽敞的房间里只有两张病床,每张床位每晚200元。室内有电视、小冰箱,3个衣物柜,宽大的卫生间里,还有一个热水器和淋浴。如果不看墙上的氧气接头、负压管接头和棚上正对着床的吊瓶架,这里更像宾馆。
孝民把东西从普外科取回,我清理床头柜卫生,把东西摆好。护士例行公事般向我俩了解爸的情况并填表,对我们作告知。大夫多次进来对爸会诊,研究在普外科拍的片子,下达打点滴的处方,护士一一执行。
爸的精神状态不错,不时睁眼看一下,但说话仍比较吃力。中午以后,他嗓子里的痰越来越多,这也影响了他的呼吸,有时显得很痛苦。
大约15点,我脱下己经穿了近一周且很有味道的衣服,洗衣服、洗澡。还未完事,一位护士过来说,在观察室空出了位床,让我们搬过去。我和孝民立即行动,收拾清理18号床位的床头柜、储物柜,并把东西安置好。此时爸正在打点滴,护士说打完点滴再搬。这样看,呼吸科并不是像原先说的那样床位紧张。
20点,原计划点完营养液就结束今天的点滴,但大夫又加了一小瓶点滴,护士和我商量:“要不你明早搬吧!老爷子睡着了,这么晚了,再折腾醒了……”我强压着内心的喜悦,镇静地说:“行!听你的安排。”我看了一眼她的胸牌,知道她叫张护士。虽然戴着口罩看不清她的容貌,毫无疑问,这一定是一位善良的女孩子!就这样,我和爸在高间里美美地住了一晚上。
20点半前后,最后一瓶点滴打完。和每天比,今天点滴是最少的,点滴结束时间是最早的。很奇怪,23点半我刚要睡觉时,张护士又来打点滴,说是“加一针”,我看吊瓶上的标签,药名是“美罗培南(特殊使)”,用红色笔迹圈出“0:00”,应该表示这瓶药的点滴时间。好在药只有0.5g,生理盐水只有100毫升,0点47分便点完了。
爸全天至少三次主动要水喝,比每天喝得都多。呼吸科的大夫下午来病房了解爸的情况,提出可让爸吃点流食,让肠胃逐渐适应,同时补充营养。她说,如果营养不良,也影响他肺炎的治序。孝民外出时,买了一件酸奶,我喂他喝了一瓶。
全天分6次喂爸6袋果味钾,今天是爸吃东西最多的一天。
爸从晚上8点以后,排了2次大便,大便形态正常,颜色偏暗,上面有油光,应是昨天喝的石蜡油。
2020年7月31日,星期五
我昨晚只睡了五小时左右,早晨5点起来,给爸换纸尿裤,清理东西,给爸擦脸及上身。7点多一点,我推着病床,没费多大劲把爸转到了监护室18号病床。
爸全天打点滴情况。8点45分第一瓶:美罗培南;9点13分第二瓶:多索茶碱十甲泼尼龙琥珀酸钠粉;10点第三瓶:氨溴索;10点17分第四瓶:帕拉米韦氯化钠注射液;10点50分第五瓶:帕拉米韦氯化钠注射液,上午结束。12点42分第六瓶:氯化钾+三磷酸腺苷二钠+葡萄糖酸钙+辅酶A粉(14点29分暂停,15点10分恢复,一直点到22点半);14点29分第七瓶:美罗培南,下午再无其它药物点滴。15点50分,点滴脂肪乳氨基酸葡萄糖1440ml,次日14点半点完。22点50分第八瓶:美罗培南。23点40分点完,除营养液继续点以外,其它点滴全部结束。
趁中午不打点滴时,我到附近超市给爸买一箱特仑苏牛奶。为什么买牛奶?因为它比酸奶更有营养。
回到病房后,爸的主治大夫陈大夫找我商量给爸鼻饲事,她担心爸吃饭总呛,会使肺里进东西,加重炎症。另外,肠胃功能也需恢复,如果营养不好,也不利于恢复。我说我刚买了牛奶,试试看怎么样,暂不鼻饲,她同意。令我万分欣喜的是,15点20分前后,我尝试着让爸用吸管喝特仑苏,他吸不到嘴里,我用手稍捏牛奶盒,牛奶就挤到他的嘴里了,配合他的吸吮,一盒250ml装牛奶都给爸喝了!再加上少量的白水、1袋果味钾冲剂,喝完后,爸的肚子又鼓起来了!我立刻怀疑爸有点吃多了!当我向陈大夫反映这个情况时,她也感到有点多,让我轻轻按摩爸的腹部,促进肠胃蠕动,帮助吸收。我立即照做了,但愿没问题!!现在关键就看爸能否消化掉并排出了。
另外,上午8点多,我喂爸喝一瓶酸奶,一袋果味钾和不少水。在喝水时,他总是呛着,咳不少痰,很痛苦。23点20分,爸主动要求喝水,喂他一些水、1袋果味钾冲剂、1瓶益生菌。23点爸排了大便,量不大,黑色,上有石蜡油。
12点护士从爸动脉采血,化验血气。当化验结果送给陈大夫看后,她说她重点关注的指标是动脉血氧饱和度,昨天血中氧分压是51mmHg,今天是66.7mmHg,向好,但仍然低。血氧饱和度低很危险,说明肺功能有问题,有一部分肌肉不工作,要尽快恢复。如果恢复不了的话,人随时有可能因此过去。陈大夫的话,让我吃惊不小,我一直没当回事的肺炎,竟然也能要人的命!
爸住的病房叫“监护室”,除了收取监护费外,其它方面与普通病房无异。我们进来的时候,病房里已有4个病人,都是肺炎,其中3个比较严重:一位因脑出血己卧床12年,现在骨瘦如柴,右臂及右手萎缩,人不能讲话不能进食,因此无人知道他是否能听明白别人的话。他整天大张着嘴呼吸,不停地发出很大的呼噜声,整个病房都是他的酣声。通过鼻管吸氧,每天吸痰十多次,靠鼻饲进食,导尿管排尿,大便失禁。第二位几年前也因脑出血而半身不遂,目前不能站立,不能行走,能短时坐着但坐不稳,不能自己吃饭,他妻子喂他吃饭时,常因吞咽困难而被呛,不停地咳嗽,生活根本无法自理,由他妻子伺候着。对外界任何事情均无反应,对他妻子的话能听明白。每天都以右侧卧姿势躺在床上,右眼因长期被压而睁不大,两个眼睛一大一小。第三位年龄最大,显得最年轻,状态看起来最好,但一直用监护仪监护着血压、心律和血氧,估计生理指标不好。住在这样的病房里,看着病人们那种生不如死的状态,让我痛彻地感到,所谓长命百岁,一定要有健康作保障,有较高的生活质量作支持,否则意义真的不大!对个人是痛苦,对儿女是负担。
2020年8月1日,星期六
我根据陈大夫的意见,到医院食堂给爸买小米粥和汤作早餐,发现有鸡蛋糕,舍汤而买鸡蛋糕。我买的时候心里很没底,怕爸呛着而无法吃。但爸的表现真的很棒,知道我买回这几样吃的,主动要求戴上假牙,还主动要水喝。
我先喂他喝水,稍呛一下再没呛,也没像前几天那样咳痰。我见爸的状态如此之好,又冲1袋果味钾,喂他喝下。然后给他戴假牙,他非常娴熟地配合,一点都没有卡壳。先喂几口小米粥,很顺利咽下;再喂几口鸡蛋糕,更是没有任何障碍。我心里这个高兴啊!突破了吃饭大关,对爸来讲意义太大了,解决了一个大问题。我不断地轻声表扬和鼓励爸“表现真好”,没想到爸竟然回应了我:“......是你好......”这句话虽然语音不是很清晰,但让我非常感动。就这样,爸吃了半份鸡蛋糕,粥喝了约十分之一(不是他不爱喝,而是我觉得鸡蛋糕更有营养),肚子又鼓起来了,希望能正常消化掉。
中午我在医院食堂买了一份猪肉大葱馅馄饨,给爸吃了4个馄饨,喝一些汤,喝一袋果味钾冲剂。
陈大夫昨晚值夜班,今天早晨我来到医生办公室,把爸昨晚排便、今天早餐情况报告给她。我觉得这种及时沟通意义很大,主要是让她及时了解掌握爸的情况,对症下药,增强信心。她听说爸能吃饭了,很高兴。最担心的是排大便和放屁两件事,尤其是放屁这件事,她至少问过四五次了,一直没得到好消息,她更加担心。她说要给开3瓶“开塞露”,让今天用上;还让我到药店买中药“四磨汤”给爸喝,增加肠胃动力。吃的方面可以吃香蕉润肠,还让给爸喝肉汤增加营养。最后,我小心地问:“我在外地工作,原计划乘今天的飞机走,现在走不了要改签机票。想问一下我爸大约哪天能出院,我好有个大概时间。”她很理解,一点都没有反感,扳着手指算一下疗程,告诉我准备6号疗程结束给爸做个CT,如果肺功能有所恢复,就可以出院。下午3点,按陈大夫要求,我在药店买“四磨汤口服液”1盒、香蕉3根,又买了碘伏棉1瓶、医用长杆棉签给爸用。
8点40分前后,陈大夫来病房,轻扣爸的肚子,发出空洞声音,说是气胀,再次嘱咐用开塞露。
9点我给爸注半支开塞露,10点20分发现爸大便,稀里咣汤,与那天在普外科排出的一样。量也不少,只是没溢出来,因发现及时,大都在纸尿裤里汪着,并逐渐向纸尿垫渗透。我刚开始收拾时,爸又尿了,这种情况极少见。我处置得当,没有污染任何物品。排完大便后,爸的肚子明显没那么胀了,但仍然胀着。看来,爸的肠道蠕动能力还较弱。
爸打点滴情况。8点15分第一瓶:美罗培南;9点第二瓶:多索茶碱+甲泼尼龙琥珀酸钠;10点25分第三瓶:氨溴索;11点15分第四瓶:帕拉米韦;12点第五瓶:帕拉米韦。13点15分点完,上午结束。15点25分第六瓶:美罗培南;15点50分第七瓶:长链脂肪乳,18点结束。23点第八瓶:美罗培南,全天结束。
2020年8月2日,星期日
可能是这几天我确实有些疲乏,昨晚睡得很香,今天早晨6点40分我才从沉睡中醒来,这是几天来醒得最晚的,其他床的人有的己开始吃早饭了。
由于起床晚,自然一通紧忙。照例先检查爸的大小便,大便便出较多,形态同昨天一样,立即清理。收拾利索后,己7点15分。立即到食堂买早餐,爸想吃水饺,买了一份猪肉白菜馅水饺,又买了一份鸡蛋糕、一份小米粥和一个糖饼。
爸今天的早餐吃得不理想,只吃了3个半水饺,五六勺鸡蛋糕和三勺小米粥,便主动提出不吃了。我又喂他一袋果味钾冲剂,再少喝点水。爸虽然排大便了,但肚子又鼓胀起来,且有“哗哗”声,与四五天前差不多。只不过那时他总是睡觉,不吃饭,而今天吃饭,才知道吃不下。当我把情况和陈大夫讲了以后,她说,现在的问题就是气胀和肺炎。气胀说明肠道蠕动功能差,因此一定要补钾。她说她给开的氯化钾注射液一定要喝,我说普外科大夫让买果味钾喝,我也买了。她说:“果味钾是冲剂,行!我就不再开氯化钾了”。
爸肚子胀,没有食欲,午饭喝多半盒“特仑苏”(约150ml)牛奶;晚饭吃一个香蕉(约15㎝长)、一个小“贼不偷”杮子、100ml“特仑苏”牛奶,2袋果味钾和一些水。
爸今天打点滴情况。8点35分第一瓶:美罗培南。9点45分第二瓶:多索茶碱+甲泼尼龙琥珀酸钠。11点20分第三瓶:氨溴索。12点第四瓶:帕拉米韦。13点45分第五瓶:帕拉米韦。14点48分第六瓶:美罗培南。15点54分第七瓶:脂肪乳,18点20分打完。23点36分第八瓶:美罗培南。
9点20分,爸今天第二次排大便,形态与昨天差不多,量稍少。
10点15分给爸喝完2支“四磨汤”。喝完后,他把手放在胀鼓鼓的肚子上,说有点难受。
孝民12点10分过来。他用吸管给爸喂水,爸呛水厉害,12点50分喝完水发现爸排大便了,疑为刚才咳嗽时全身用力所致。无论如何,是今天第三次排大便,肚子仍鼓胀。17点40分,爸今天第四次排大便,量不大,形态略好,没那么多水了,肚子仍鼓胀。23点36分,发现爸今天第五次排大便,数量、形态与上次差不多。
12点多,护士给爸采动脉血做血气分析。在采血时不是很顺利,针扎进后总也扎不到动脉血管上,后来虽然采出血了,但并不像每次动脉采血那样自动流进针管,而是抽出来的,我怀疑扎上的不是动脉血管。分析结果血中氧分压才47.3mmHg(正常值为83~108mmHg),陈大夫今天出门诊,另一个年轻女大夫看后,惊呼太低,只有正常人一半多点,说己达心力衰竭程度,建议上呼吸机或是ICU。这个数值比31日的66.7mmHg低那么多,确实很吓人。但我考虑护士采到的可能不是动脉血,加上上午爸因吸氧罩带子勒耳根难受,改为用鼻管吸氧,且其间爸多次把吸氧罩拿掉的具体情况,认为此值不能反映真实情况,没有同意。
16点半,陈大夫到病房找我,专门为这次血气分析结果事,对爸的肺子状况再次提出担忧。她说,人的肺子主要有通气和换气两方面功能。肺的通气功能保证外界氧气进入体内、体内的二氧化碳排出体外,维持正常呼吸。肺的换气功能是指进入体内的氧气能进一步弥散到血液中,血液中产生的代谢垃圾能通过肺循环排出体外。这样的动态循环过程维持了正常呼吸的需要,有效维持生命。她说,爸的通气功能还行,但换气功能较差。
2020年8月3日,星期一
爸早饭吃了半份鸡蛋糕、4个猪肉馅馄饨,喝了1袋果味钾和一些水,在肚子仍然鼓胀情况下,我没敢再让他多吃。中午喝半盒牛奶和几勺水。13点40分吃一根香蕉、四分之一盒牛奶。19点多吃一根香蕉,喝第三次“四磨汤”。
昨天陈大夫说准备今天上午让爸再做肺部CT,为此,孝民特意在8点前赶到病房。但8点陈大夫来病房测了爸的血氧饱和度(71%),用听诊器简单地检查爸的肚子后,改变了主意。她说,老人家这样的状态不用检查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肺功能弱,肚子胀也令人头疼。她甚至担心在做CT的往返运转过程中,会出现意外。
在陈大夫的安排下,上午给爸灌肠,这可能是入院后的第二次。我当时去买“四磨汤”和香蕉等,没在病房,是孝民配合的。当我回来时己经灌完,孝民正在收拾大便。爸灌肠后很快排了大便,量很大。下午爸又两次排大便,但肚子仍然胀鼓鼓的。
爸今日打点滴情况。从8点40分开始点,分别是美罗培南、氨溴索、多索茶碱、脂肪乳、美罗培南。15点半开始点营养液(脂肪乳氨基酸葡萄糖)+氯化钾。23点45分点美罗培南。在做打点滴准备的时候,那个挺大眼睛,长得很瘦的护士工作不认真、不细致,把美罗培南和氨溴索两瓶点滴挂到架子上后,把两个瓶子下面的阀都打开了,造成了较高的瓶子里的药串到了较低的瓶子里(能产生这种互串,是因为一根输液管有两个头,分别插在两个瓶子里)。是孝民首先发现的,他告诉了我,我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马上找到护士。起初她还狡辩,以为我们不懂,企图蒙混过去,让我很生气,义正辞严地指出了她的错误,她才老实了,把混在一起的药给换了,较高位置那瓶药虽然少了点,但我没有再追究。
爸今天的表现很异于前几天。
从早晨开始就很烦躁,直接表现是脾气很大,焦燥不安,总往下拽氧气面罩,怎么劝阻都不听,甚至冲我和孝民怒吼。
中午我喂爸吃饭时,他总是唉声叹气,忽然十分出乎我意料地自言自语:“得哪天才能治好啊?是不是治不好了?”我借机做他的工作说:“你得听大夫话,大夫让干啥就干啥,这样就好得快了。比如,吸氧就是在治病,你总拽它怎么能治病?”
午饭后,我翻转使他侧躺,他又总想往下拽面罩。这时我把手递给他让他握住,他便安静了。我见如此,便把凳子搬到他跟前,用双手握着他的手,他很听话也很温顺。那一刻,我心里真像打翻了五味瓶。双手紧握时,一股亲情的暖流涌上我的心头,我意识到爸是多么孤独,多么需要陪伴。仅仅五年不到的时间,曾经那么刚强的爸,己经被病魔改变得如此脆弱!我轻轻地抚摸着他的手,长这么大似乎是头一次。如果我们俩之间也曾有过这样握手抚摸的话,肯定是我小的时候,他这么爱抚过我!看着面容憔悴、弱不禁风微闭着双眼的爸,我鼻子发酸,眼眶湿润了。突然仍然微闭双眼的爸问我:“你还得多待几天?”刚听到这句话时,我几乎楞住了,我原以为他每天是昏昏沉沉的,根本没想到他竟然知道我推迟回包头的事。这至少说明,他的头脑是清醒的,对我们在他身旁说的话是能听明白的。我惊讶又很欣喜地对他说:“这事你也知道?!”他的面部似乎透过一丝得意的表情。我便一五一十地把改签机票的事慢慢地、轻声地告诉他。爸没再说什么,但我能感受到他的依依不舍。这件事让我切实地体会到,陪护病人不是简单地护理,更要从情感上去陪伴,让他得到关爱,才能对他有安慰。
15点40分前后,我发现爸戴着氧气面罩仍然大口喘气,发出的声音像风匣一样,急忙到医生办公室找大夫。陈大夫不在,郭大夫来查看,说是肺炎导致的,肺炎很严重。肚子胀是大张着嘴喘气吸进大量空气造成的。建议我给爸吃小米粥等易消化食物。当我说陈大夫让补充营养时,她又说确实需要营养,而营养食物都不易消化,这很矛盾。我对她的答复很不满意,但她毕竟不是爸的主治大夫,情况掌握得少,不挑她什么。
16点40分前后,我看爸脸色发红,非常烦躁,用手轻轻试他的额头,感到很热,找护士测体温38.3℃,我立刻紧张起来,再找大夫来看,今晚值班的是一位看起来不到30岁的牟大夫。她让我找护士取冰块,夹在腋下物理降温。在护士站冰箱里,有几个矿泉水瓶装满水冻成冰,护士告诉我,把毛巾沾湿包住矿泉水瓶夹在颈部、腋窝、大腿窝的动脉处。照做,同时不断地用湿毛巾冷敷爸脖子动脉处及脸部、头部。渐渐地,爸的气喘声变小了。
大约20分钟,爸毫无征兆地呕吐了三四口,都是液体。他当时平躺在床上,呕吐物喷出后,落在他身上,再淌到枕头和床上。我急忙把他扳成侧身位,再没吐。再找牟大夫来病房查看,她让护士采血,化验血钾,以确定是否需要再补钾。我查看纸尿裤,大便了。在收拾大便时,爸又排大便,弄得我很狼狈。幸亏纸尿垫铺得多,未污染被褥。
用了近1小时才收拾完,再给爸量体温,37.9℃。此时血样结果出来了,钾34,接近正常值下限,今晚不需再补。20点再为爸测体温,38.5℃,牟大夫给下了一支退烧针。然后,爸就安稳了,喘气声音正常,很快入睡了。整晚爸喘息比白天小,但比每天大。
回想着爸今天上午的表现和晚上的病情加重,我心里有一种不详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