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又过了一个年了。您已经六十五岁了。2011年的六月十五日上午,在病房,您神志不清了,我叫来医生问查看,医生问您您多大了,您说:“六十二了”我纠正说六十三了,医生问您属什么的,您说:“属相的”。当时您闭着眼睛,声音很平静很友好。
您在半昏迷状态中还知道自己是六十二了,是的,您是六十二岁的时候躺在床上的,六十三岁您只过了半年,而且每天都在三尺宽的病床上,胳膊上扎着永远也输不完的液体管子。您自己说过,这样就不算活着,活着是要能看见天的。
您今年六十五了,但是您永远也不见天了。六十五岁的您是什么样子呢?头发又白了一层吧?腿脚又迟笨了吧?皱纹又深了几分吧?我每年回去看您时,您总是问我:“一年多了我是不是又老了很多?”我总是说还跟以前一样,我真的也看不出来您又老了多少,我记忆中您总是这个样子的。六十五岁的您我肯定也看不出来您有什么变化。
年前我回了一次咱家,我大姐家的女儿出嫁,在她们家见到了很多亲戚,她们都很惦念您,庄客地我大姑说着说着哭了,还有寨沟的玉兰姐,眼睛也红了,您在医院说过还想见见她,要跟她说说话,我都转告她了。大弟媳妇特地陪我回了一趟家。我们下了点汤面,端着汤给您上坟,烧了纸,在您的坟前坐了很长时间。
但是就是没看见您,我走到哪您都会跟着我,我能感觉到您的气息,我就是不知道您在哪里。您说过冬天太阳红红的时候您要出来晒太阳,您要坐在坟墓前的石墩上晒暖和,那天太阳很暖和,我坐在您坟头的石墩上等您,您没有来啊!我想给您说这些事就是找不到您,我知道这就叫死,您是真的亡故了。您那么热爱生活,可是生活为什么不爱您啊?上帝的荒唐和无道是这么样的赤裸赤裸地迎面砸过来,我们岂能奈何?
过年我回平顶山一趟,路上摇晃拥挤的列车载着我恍惚地走在过年的人群中,跟着别人过年,过完年回到北京了,无聊又来了,就这样虚度着,一天一天地耗着生命。
妈,我越活越没劲了,无聊得要死。所以长时间也没来跟您说话。
就这样吧,我先简单给您汇报这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