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清明节
——父亲五周年祭
别错过机会,人生比你想象的要短。
——马尔克斯
清明节到了,想起我的父亲。
一晃晃,五年过去了!五年前,父亲就是在这一天(4月5日)离开我们的。兄弟们说:父亲最疼你也最想你,怕影响你的工作连走都选在假期;又怕你在外面忙记不住他走的日子,就选择了这样一个特别的日子。
父亲是一个苦命的人。他在家中是老大,脚下还有6个弟妹。可是在他14岁的时候,不到四十岁的爷爷就因伤寒去世。奶奶是一个裹脚女人,带不了这么多孩子,于是爷爷的兄弟叔伯们想着把父亲兄妹分散,男的过继给叔伯,女的送给人做童养媳,奶奶让她改嫁。父亲和奶奶坚决不同意。于是,父亲稚嫰的肩膀毅然挑起一家八口人的担子!幸亏不久就到了解放,父亲积极参加打土豪、分田地的远动,不久当上了大队民兵连长,过了几年,又当上了村支书记。但过了十来年,“四清”运动开始,父亲被打倒。把他赶到三十多里外的深山里烧炭、做泥瓦匠。在荒山野林里,父亲白天与风雨山涛为伴,夜晚与虎狼皞鸣而眠,险象丛生,言语难尽。那时,又缺粮,还要省下来给家里我们,肚子饿了,只好用盐水充饥——父亲的胃病就是那时落下的。后来,父亲平反了,我们也长大了,家里条件也好些了,可是母亲又早早地走了,儿女的照顾再好也不如结发之妻。
父亲是一个很要强的人。他很能干,不服输。爷爷走,尚未成年的他没有被击垮,带着兄妹硬是把这个濒临破碎的家扛了下来。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大队干部,而且是六十年代我们整个县的标杆书记。如果不是阴错阳差,他早就成了吃皇粮的“国家干部”。后来被打倒,还要“退赔”一千多元——这在当时一个劳动力一天只有一毛多钱的年代可是个天文数字!除了留下三间土屋,能卖的卖光;亲戚朋友中能借的借尽,还欠三百多元!父亲没有倒下去,而是顽强地活着,和母亲一道,带着我们兄妹六人。平反以后,包产到户,他是我们村里第一个万元户。他成了县、市劳模,经常被请去“传经送宝”,在大会上作经验发言。我结婚时,父亲还送给我一件毛毯——他的劳模奖品。
但我一直在外面读书,对父亲知之甚少。每次上学,父亲总是在我走的前一天晚上吃完饭,油灯下叮嘱我:“养儿就要走州下县,不要败家荒田。好好读书,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说完,摸出一把皱巴巴的钱塞在我的手里。我是八十年代初上大学的。那时,文革后恢复高考时间还不久,每年大中专录取的人数不过二、三十万。我考上大学,父亲高兴啊!给村里包了三场电影。村里人说:这是比生儿子还要高兴的事。
后来,我毕业了,父亲、母亲叮嘱要我好好工作;我也雄心壮志,要“干一番事业”。除了过年,我平时几乎没有回去过;后来,儿子出生了,回去过年的次数也少了。每次回去,也呆不了几天,只是父亲的白发一次比一次多了。
母亲离开我们是三十年前的事,当时我参加工作刚三年,想工作想前途就是没有想过母亲会这么早就走,也不懂得为母亲做点什么,更想不到母亲已经病重。母亲去世时,父亲五十多岁,身体还很健壮,我觉得时日还很多,加上自己工作的起伏跌宕,也没有用心去顾上父亲,只是在父亲的生日和几个节日寄点钱,或偶尔打个电话——甚至有一次连父亲的生日都忘记了,除了这些什么都没有做!连最后住进医院,发了病危通知,我都没能回去见父亲最后一眼!……现在,父亲离开我们已经五年!永远弥补不了了!
如今,我们兄弟最小的也进入了五十,五十古人谓之大寿。白驹苍狗啊!我愈觉得自己对不住父亲、母亲,无论是从良心还是亲情。我深深觉得良心的债最难还,亲情的债还不了。我背着双倍的债。
我现在过着“空巢”生活,孩子远在异国他乡,更是离多聚少。去年的春节,我没有回老家,也没有孩子在身边。正月初一,我写了几首诗,其中有这样两句:“双亲在世家永在,双亲离去无归程。” 我想起周国平先生的一句话:“父母不在,即使你70岁了,还是一个孤儿。”
母亲走的时候是初冬,我记得从单位赶出门时已是晚上11点了,天气冷妻子给我匆匆套了一件新毛衣,但我至今没有记住那个日子;是的,父亲走后,每年的这个日子,我都不会再忘记。
附记:今天又是清明节了!想起父亲七年前的今天父亲离开我们,心中无比悲伤!仅以两年前的一篇文章祭奠父亲!
2021年4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