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陈虻的朋友都在关心着他,但是为了他能安静的养病,单位作了拒绝探视的规定。几个他的好友,也尽量控制节奏,不敢多去打扰他。我们每天都会说起陈虻,说着一些期望,讨论着每一个有可能预示着好消息的细节。老郭每周至少要去见他一面,他们之间仿佛产生了一种精神依赖,陈虻希望听老郭解说人生,两个人从宇宙到哲学地讨论生死;老郭也希望为陈虻做些事情,让他从心理上真正放松,积极治疗。我们都相信,这样一个热爱生活的人,这样一个少有的好人,一定能够康复。
国庆节那天,我第二次去医院看陈虻,还是那间病房,陈虻还是躺在床上输液,脸色有些苍白,但还是一副微笑的表情,和几个月前似乎没有多少变化。陈夫人说,今天刚刚好一点,上午还特别难受。因为前段时间止疼药用的多,造成了强烈的生理反应,现在医生在减药量。
床上的陈虻还不忘调侃:“哥儿们简直就是在戒毒啊!”老郭接了一句:“哥儿们,现在就是听医生的,再难受你也得扛啊!”
躺久了的人,腿会发胀,陈虻刚把脚高高翘起,又迅速放平。老郭看到了他这个动作,马上说:“陈虻,你是不是要翘脚又不好意思?都什么时候了,你是个病人,还在乎什么,这时候不要讲什么客气,你怎么舒服怎么来!”他这才又把脚翘了起来。
我恍然明白,陈虻见到坐在床边的我们俩,马上意识到了礼貌。
小节看人——陈虻就是这样,在工作中、在生活里他都一贯谦和律己,尊重身边的每一个人,为了别人不要等待,他会放弃吃饭,接连不断地审片,日久天长,他的胃就是这样被折磨到大出血,最终变成了胃癌。这绝对是一个荒谬的结果!从这一点看,这个世界残酷而又毫无信义!
从那,我没有再去看陈虻,对这样一个细心的人,我的出现会使他做出类似不好意思翘脚的举动,对于一个病人来说,那是一种折磨,我不能那么残忍。
好在老郭还是按照一贯的节奏去探视,不停地带回一些陈虻的消息。日子在平静中一天一天过去,一直到昨天,也就是23号早上。
因为手机晚上放在餐厅充电,早上老郭才拔掉充电器,他发现手机上有一个未读的短信,便打开看,他突然的大叫了一声,然后说出了两个字:陈虻!
我们都无法相信,凌晨0点时分,陈虻已经走进了另一个世界,和他的家人,和所有爱他的人们阴阳两阁!
我们泪如雨下
这怎么可能?也就在几天前的上周四,老郭还去看过他,貌似评论员状给陈虻说新闻,听了陈虻描述自己的感觉,老郭还信心满满地告诉他:这就叫触底反弹!这就是那段最难熬的日子,兄弟,熬过去就好了!
不过那天回来,他告诉我说,陈虻的状态不好,有点绝望。感觉他没有力气,眼神也有些暗淡。
“死”这个字,我们想过,但是我们不相信。
上周一老郭去医院,走到病房门口,看到里面围了一群人,都带着大口罩,他看不见床上的人,以为是一个新来的病人,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陈虻出院了?”
陈虻爱家,治疗期间曾经几度出院回家,病情稍稍稳定,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回家。可是这次,他没能再回到家中。
实际上,周一时陈虻肺部感染,医生和家人都戴上了大口罩。老郭没有进去,担心身上的细菌会伤害陈虻。但是在走廊里,陈夫人告诉他一个坏消息:癌细胞扩散了。医生说可能还有一、两个月的时间。
这时我们不得不相信,死神正在走近陈虻,但是我们相信他会走过2008年,甚至会和我们一起看到春节的礼花!
但是这些全都被子夜的黑暗打得粉碎。陈虻独自离去了......
那个身影,就像那天独自离开高尔夫球场,但是那个熟悉的笑脸却依然那么近,那么真切......
“一个好人、聪明人、可爱的人”在敬大姐之后,我还想加上“一个真实的人、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陈虻累了,他和病魔搏斗得太苦,他曾经在手术后发来这样一条短信:“哥哥,我太难受了,这简直就是在肉搏啊!”
这样的搏斗太痛苦、太累了,他决定休息了。
今天是平安夜,我相信,昨天,一定是小天使们带走了他,为的就是今天在天国享受一个轻松的平安夜!在那里,再也没有痛苦,再也不需要忙碌,有的只有快乐和自由......
在陈虻南院的办公室里,老郭留下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兄弟,你先去占个地方,等我们来了,一起去打完那个18洞。
hzlo.com 发布:2008-12-30 来自:华人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