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天寒雨寒衣节
张建平 于2016-10-15 09:52:58发表
又到了寒衣节，阴冷的天气夹杂着小贩们“烧纸，票子，寒衣”的叫卖声，平添了几分阴森。
几个故事，总在这个时候冲出记忆的闸门，沉甸甸压在我心头。故事里的人虽不是我的亲朋好友，但也都是我曾经熟悉的面孔。这些发生在我周围的伤感故事，时常在不经意间触碰我神经最脆弱之处，使我心痛。虽已时过境迁，却仿佛就在昨天。
会同时想起这几个故事，是因为都与死亡有关。一直以来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我的心情，是同情是怜悯？是心痛是心酸？反正是无法释怀，只想一吐为快。
还是讲故事吧。
故事一
一个母亲，年轻守寡，含辛茹苦把几个孩子抚养大，晚年不幸患了胃癌。她没有医保，负担不起昂贵的医药费，而她的儿女们此时也是自顾不暇，除了大女儿单位勉强能开出工资外，其余几个孩子都已下岗失业，有的到处打工，有的艰难的维持着收入微薄的小生意，几乎是入不敷出。病重的母亲，只好住到了大女儿家客厅里临时支起的床上。因为掏不起住院治疗费，女儿没有让她住院，只是在母亲疼痛难忍时，请医生来家给她挂吊瓶，期望以此减轻母亲的痛苦。她知道自己的病，她努力忍着痛楚，不愿惊扰别人，但总有忍不住的时候，邻居被她痛苦的呻吟牵动，过来看望、安慰她，她总是很抱歉，说自己老了不中用了，说自己的病拖累了孩子们。有人建议她住院治疗，她叹口气：不能再给孩子增加负担了。
终于，她在痛苦、饥饿中离开了人世（胃癌患者到后期，因为疼痛剧烈，根本吃不进饭，多数都是饿死的）。儿女们为了完成母亲的遗愿，没有把她火化，而是在郊县买了一块墓地埋葬母亲，听说价格不菲。因为怕单位知道后强制火花(根据政策是不允许火化的，如果单位知道此事，一定会干预。）儿女们从老人去世到运走都没敢弄出大动静，连哭都不敢出声。送别老人的那天，为保密起见特意选择在深夜，请几个朋友帮忙把老人从家往楼下抬，担架在楼梯拐角处卡住了，女儿终于忍不住大放悲声，但立即就被制止，生怕惊动旁人惹出事端。
老人就这样悄悄的走了！
故事二
一个生性要强的老人，中年丧夫后，一直独自生活。儿女们要接她同住，她执意不肯，理由是一人住惯了，不愿和儿女同住，实际是不愿给儿女们添麻烦。到老年患了眼疾，依然哪儿都不去，谁都说不动她。直到她住的老屋要拆迁，无奈之下才住进了女儿家。
女儿、女婿极尽孝道，求医问药为老人治病，但终究回天无力，老人最终失明了。老人从此便寡言少语，但还摸索着为上班的孩子们洗菜、淘米、做饭前准备。偏偏这时老人的大儿子毫无征兆的猝死家中，无疑对这个家庭是雪上加霜。儿女们怕老人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残酷打击，便对老人封锁消息，而老人也并不多问，似乎全然不知。就这样全家人瞒着老人为他们的大哥过完了七七。
大儿子过完七七后的一天中午，下班回家的女儿、女婿赫然发现，老人吊在卫生间的门框上！急救下了，已无呼吸。整理遗物时，发现老人屋里的台历上，但凡大儿子的逢七日都被折了角。（母亲的心啊！怎能瞒得住。）沉浸在悲痛之中的儿女们，怎么也想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走这一步？她是什么时候为了什么原因有了这种想法的？她用来自缢的晾衣绳是什么时候藏起来、又藏在了什么地方呢？这种种疑问，自然是不得而知了。
回头想想，老人在最后的那段日子，言行举止多有异常，仔细分析还是有预兆的，只是当时谁又会往这方面想呢。
多年之后，人们提到老人的死，耳边还会响起女儿那声撕心裂肺的凄厉惨叫“妈 ------！！！”
沉稳的老人，刚烈的老人。带走了多少心事、多少心伤啊！
故事三
一对老夫妻住在乡下。儿子有了体面的工作，在城里娶了妻生了子，但从不往家里捎一分钱一份物，老人却惦记儿子住在城里花销大，怕儿子生活拮据，每次儿子回乡下总要给儿子准备好米、面、油一应生活用品，（儿子有车）儿子回一次老家带回的粮物，足够吃用到下次回家。
添了孙子，儿子要老人来帮忙照看孩子，先是父亲来了，不久母亲也来了，大家这才知道，母亲早年因脑梗留下后遗症，行动不便，也是离不开父亲照顾的。从此老两口开始照料儿子一家的生活。母亲虽然做起事来很吃力，但也帮着老伴一起买菜做饭带孩子，拆洗缝补扫卫生，日复一日的操劳着。
忽一日，母亲头痛，儿子因考虑医院看病检查费用太高，又知母亲有脑梗的旧疾，为省去跑医院的开支，便自己在药店买了治疗脑梗的液体，让母亲在就近的诊所挂吊瓶。如此几日，母亲病情愈重，几近昏迷。不得已在医生催促下送院就诊。经查，母亲此次不是脑梗，而是脑溢血，儿子的自作主张，加重了母亲的病情。据医生讲，轻微的脑出血，只要及时对症治疗，是不会危及性命的。而治疗脑梗的药物恰恰有扩张血管、活血、加快血液流通的作用。
后来，人们就只见老父亲一人独自进出，默默地一如既往的操持着儿子的家务。再后来，儿子有了新房，装修完毕后，父亲就回了老家，并不曾在新房住一天，从此也再没来过。至于母亲，有人说死在医院；有人说死在家里；还有人说是儿子嫌住院费太贵，将母亲送回了老家，生死不明。估计是凶多吉少，不然父亲怎么会丢下母亲在儿子这儿一住几年?但没见儿孙们带过孝，也没见任何殡葬仪式。
每次想起这些故事，心情就会异常沉重，想忘却又忘不了。
不知不觉，窗外下起了淅沥小雨。想说：小雨来得正是时候，代表了我流不出的眼泪！
唉！寒天寒雨寒衣节。总让人想起生离死别，多少动情事，挥之不去，忆之心痛。
真真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