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 念父 亲
·谢 乐
2011年5月13日，是我生命中最诅咒的日子！正是那天，我的父亲走了，他不给自己留下痛苦，也不给母亲和子女留下任何负担和拖累，走得那么悄无声息，就像他做人一样，干干脆脆、清清爽爽。后来邻居和同事们传说着这是父亲修来的福份，或许是父亲修了一辈子的铁路，正应了铺桥修路积德行善的因由，因此父亲才有此造化吧。
我的父亲最钟爱我，或许因为我是幺儿吧，我都四十出头了，父亲仍然关注着我的工作、家庭和生活。就在父亲临走的前十几天，他都一直还在牵挂着我。我还记得那是2011年5月2日下午，我从工地回家也有好几天了，在家陪老爸老妈吃过午饭，我因为工地有事便告诉父亲我要回工地了，父亲对我说：“怎么就要回去了？”眼神和语气里都流露着挽留，可我一时竟没有在意，父亲平时都不送我，唯独那天他目送着我出门，猛一回头我看见父亲望我的眼神似有话要说，那一刻、那情景竟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也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没曾想这竟是我和父亲的最后永别！
5月13日下午3点，我正在工地会议室开会，突然手机铃声显示‘老妈’的来电，一种不详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母亲是很不轻易给我用手机打电话的，只听手机里老妈嘶哑地哭喊道：“乐儿，快点回来，你爸爸、你爸爸快不行了！在医院！”，本能地我宽慰着母亲：“老妈您不要急！我马上回来。”霎时我的眼泪刷地窜出来，也许是心灵感应，父亲走的前两天，我整夜整夜失眠，还梦见公路山体垮塌，不祥之兆终于应验了。当正式得知父亲离开人世的消息，霎时我感觉天就像塌下来一样！
正好在会议室的公司领导得知消息后，立即派车将我火速送回家里。300多公里的路程，平常不堵车也就5个小时左右，可那天偏遇国道堵车，一睹就是一个把小时，我归心似箭奔丧心切！一路上想起慈父的音容笑貌，一次次失声痛哭，就这样从下午3点半出发直到晚上临近10点才回到家里。
我快步奔向父亲的病床，掀开盖住父亲的白床单，跪地抱着老父亲失声痛哭，没见上父亲的最后一面，也没听到父亲的临终话语，怎不令人痛断肝肠？！只见父亲神色安详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当我给他穿寿衣的时候，甚至我还感觉得到他身上的体温，自始至终我都认为他像是睡着了。我的兄弟姐妹们还在赶回家的路上，要等到他们全部回来，第二天清早才能把父亲送去殡仪馆，因此病房里只有我独自陪伴着父亲。我一遍一遍呼喊着父亲，甚至幼稚地认为父亲只是睡着了，我就这么一声一声地喊着：“爸爸，爸爸……，”似乎想象着要把他老人家唤醒一样！可怜见我与父亲已是阴阳两隔！从夜里12点我一直陪伴着父亲到凌晨4点半，我一遍又一遍地端详着我的父亲，想起他的这一辈子为企业工作、为家庭和子女的所有付出，想起他对于我的教诲和关爱，再也禁不住一次次泪如雨下，我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是老父亲怎么说走就走了？？？！！！
家里已经摆设好灵堂，父亲的遗像悬挂在客厅中央，遗像前摆设的香炉和纸钱缸是亲朋好友唯一悼念父亲的寄托方式。望着近七十五岁的母亲此刻更加略显几分苍老，老母亲因为伤心过度，眼泪也哭干了，母子俩又抱头痛哭一场。我的父母亲五十年代初从结婚到我的父亲离去已经历了五十五个春秋，是人们称羡的“钻石金婚”，可如今父亲也抛下母亲而去。听母亲和小区的邻居讲父亲临走的半个时辰还在和院子里的退休职工们一起玩扑克，突发心肌梗塞，几分钟就不省人事，送去医院也就再无生命迹象。父亲身体一直尚好，就是去年查出心脏缺血，医生也叮嘱过要留意心肌梗塞，可是今年以来，父亲身体硬朗，并无任何不适，临走那天还和往常一样和母亲一起去买菜，回家做饭、洗碗，中午还睡了午觉。应该说父亲是安乐地走的，因为他没有给自己留下一丝痛苦，也没有给子女留下半点拖累，邻居们都这样说父亲是寿终正寝的，对于他本人和家人来说都是一种福气，但是父亲的离去，带给我的却是无尽的悲伤和哀痛！
我的父亲1932年10月3日出生于四川省乐山市，从小就与我的祖母相依为命，我的祖母靠帮人洗衣供我的父亲读完高小，他的成绩是当时全班第一，可是由于家里再也供不起他念书，父亲十几岁上不得不辍学，先后在丝织厂、药店当过学徒，由于那时生活贫困，父亲吃尽了苦头，稍不注意便要遭到老板、老板娘的殴打和欺压。由于父亲是独子，解放前的一次参军愿望得到我祖母的坚决反对。好不容易盼到新中国解放，父亲于1951年背着我的祖母偷偷报名，成为了新中国第一批修建成渝铁路的一名铁路工人。随后在铁路工地的日子里，父亲凭着高小毕业，再加上勤奋好学，不久就当上副班长、副分队长、记工员，在基层工作不到一年多时间就被单位送去铁路干校学习劳动定额，成为当时铁道部第二工程局二处为数不多的具有中专学历的知识分子。从那时起，父亲也就担任了定额员、劳资科定额室主任。父亲虽然仅有高小文化程度，但是父亲酷爱读书，天生具有一定的写作天赋，为了掌握新思想、新知识，父亲后来对我经常讲起他几乎读完了马恩列斯著作、毛泽东选集，一遍一遍地加以消化，初步具备了一定的思想理论水平，逐步积累和掌握了大量的理论知识和丰富的写作经验。旧社会造成的对他个人伤害和家庭的苦难使他对给予他再生的中国共产党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父亲参加工作不久就向党组织递交了入党申请，但每次在政审问题上受我的祖父（解放前国民党上尉军需）以及我的外祖母（错划为地主成份）家庭成分和出生的影响，父亲在入党问题上遭到一次次打击，然而父亲入党信念始终未有任何动摇，并多次向党组织表达自己对党的忠诚和入党愿望。
父亲在单位上孜孜不倦地读书，勤奋和出色地完成本职工作，还担负起当时计划经济时代多达两万多人大处的大型文件的起草，并多次为领导撰写处里大型总结、计划以及领导讲话报告，撰写处里大型文字经验材料，很快便得到当时处主要领导的认可和赏识。他便从定额主任调到工业学大庆办公室专门从事撰写材料。1978年，衡广复线铁路上马，铁道部组建隧道工程局，父亲所在单位第三工程处承建大瑶山隧道，父亲又被调到处办公室担任秘书，在没有主任、副主任的情况下，父亲勇挑重担，带领全体办公室人员开拓性地工作，并率先提出了“为领导服务，为机关服务，为基层服务”的工作理念，深得上下一致好评。凭着对党和企业的忠诚，1979年元月，父亲被党组织正式批准为中国共产党党员，十五年的入党愿望终于得以实现。父亲凭着脚踏实地的工作作风和出色的业绩，父亲随后被任命为处办公室副主任、处办公室主任。
父亲从一名高小文化程度的工人，到一名处办公室主任（行政级别正科），完全是靠他对工作的敬业精神、突出业绩以及对企业的一份满腔忠诚，不仅在处办主任岗位任职多年，到了退休年龄，领导也一再挽留，以致到了退休年龄仍然“超期服役”两年，62岁办理正式退休后又留用半年。以后1996年至1998年给隧道局《局志》供稿提供三处文献资料，2001至2004年又亲自撰写三处《处志》，先后返聘回处工作近6年之久，独立承担收集资料、整理编撰了现已出版的具有51年历史的《中铁隧道集团三处有限公司志》，详细、详实和完整地记录了中隧三处建处以来及历史沿革、光荣传统、企业精神和风貌，所建造的铁路、公路、市政、地铁等工程的辉煌业绩。为中隧三处的振兴和发展做出了应有的努力和不可磨灭的贡献！
用一名纯粹的“布尔什维克”来形容父亲一点也不为过。他在过六十大寿时，当时处党委宣传部送他一块匾，这样写道：“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为人师表堪称楷模。”父亲时时处处以一名共产党员的高标准、严要求勉励自己。即便是退休返聘还是退休在家，他处处与人为善，助贫扶困，无不得到干部职工、家属的爱戴。父亲一生辛劳了一辈子，也没有享受到子女的一点福，可谓劳劳碌碌、平平淡淡一辈子，然而在大家的心目中父亲真的算得上是劳苦功高，高风亮节。特别是对于三处来说，父亲不仅是三处的见证，而且更是功不可没。就在他离开人世的前一个月，应退休党支部邀请“对中国共产党的认识”的写作请求，他写的一篇《我为什么要加入中国共产党？》的文章在近期广州《秋实》刊物上得以发表。父亲在给子孙的传记《我的一生》里对自己的一生作了这样的总结：
人生在世何所求？
不言名利不计酬，
质本洁来还洁去，
无怨无悔方自由。
至今我们全家都引以为憾的就是一直说今年10月份要给父亲过一个像像样样的八十大寿，我还记得今年“五一”我在家里陪父亲吃饭时对他说我要吆喝好多人为他做寿时他高兴得合不拢嘴的情形；我更清晰地记得父亲今年春节前多次对我母亲说要到我工地去看我，甚至还准备了自己攒下的私房钱，叫我不要想着回家，要坚守工地，善待员工，可叹父母年岁已高，出门不便，工地过年便因此放弃，未免遗憾终生！可惜天不遂人意，父亲竟悄无声息地走了！念及往事历历在目，叫我怎不失声痛哭？作为父亲的子女，我们为有这样慈祥、仁爱、模范的父亲而自豪，父亲在我的心目中是至高无上的！父亲对我们子女的家教就是：做老实人、说老实话、做老实事。这既是父亲一生的真实写照，也是我终生学习的榜样和楷模。
“七七”的日子里，我倍加思念我的父亲，每次回到家里，每当想起父亲的音容笑貌又忍住不一次次伤心落泪，我不禁想起那首歌词：“这辈子做您的子女还没有做够，央求您呀下辈子还做我的父亲！”
父亲！我永远爱您！也永远想您！！！
（2011年6月13日于湖南省炎陵县工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