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娘家姓陈,在当地算不上大户。奶奶的母亲(我老老娘)娘家姓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好象与姓阎的和姓高的有关。因为我小时候在老家记得很多阎姓和高姓亲戚尊称我老老娘为老姑奶奶和喜奶奶。
奶奶的祖父、父亲都以行医为生,而且小有名气。奶奶排行老二,上有一个哥哥,下有一个妹妹。我曾经听奶奶讲过她小时侯的故事:奶奶的父亲(我老老爷)配制了一种药丸,放在院里晾晒。奶奶以为是什么好吃的东西,就悄悄的偷吃了。不料药性发作,奶奶开始发烧,嘴流涎水,呼吸急促;因为害怕家里人责怪,也不敢说出实情。奶奶的母亲不知道奶奶得了什么急症,抱着浑身抽搐、缩作一团的奶奶不知所措,幸好有人赶紧把我老老爷找了回来。老老爷发现晾晒的药丸少了许多,就掰开奶奶的嘴巴看看,又闻了闻,号过脉后对老老娘说:这妮子八成偷吃了药丸,得赶紧给她灌药。老老爷马上配制了一种药汤给奶奶灌了下去,过了两三天奶奶才慢慢缓过劲来。为此老老爷埋怨老老娘没有看好孩子;老老娘又急又气又怕,对奶奶狠狠骂道:“叫你肯吃!看以后还敢偷吃不!”
那个时代流行一种残忍可怕的缠足风俗:女孩子到六、七岁左右(有的甚至更小)就要开始用长布条把脚象包粽子一样一层层地缠裹起来,人为地限制双足生长,直到长大成人,双足变成粽子形状的小脚,还美其名曰“三寸金莲”。女性如果没有缠足或者因缠的不紧而长了一双大脚,那是不好见人,要被人耻笑且难以嫁人的。奶奶虽然出身于中医世家,但也没能躲过这种封建时俗的摧残。首先我老老娘就有一双小脚。尽管她小时候缠脚时一定也吃足了苦头,但在给我奶奶和姨奶奶缠脚时却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怜悯。缠足裹脚一般都带有一定的强制性,奶奶说老老娘给她缠足时裹了一层又一层,奶奶疼的直哭,实在受不了,夜里偷偷解开缓缓,老老娘发现了就拿针线把裹脚布缝上,并且说发现缝的针线拆坏了就逃不了一顿暴打。奶奶、老老娘、姨奶奶都是那种经过严格缠裹的标准的(当然是畸形的)“三寸金莲”:由于过早而又紧紧的缠裹,限制了脚掌的生长,脚掌及脚趾的骨头被挤压得变了形并导致骨折,脚掌漫漫消失,脚背凸起,脚后跟紧贴着大脚趾,下面压着四只折叠在一起的断了骨头的几乎难以辨别的脚趾!真是惨不忍睹。我有时穿了稍微紧点的新鞋还会感觉到脚丫子挤得生疼,真不知道她们要忍受着多大的痛苦!
另一风俗是早婚,并且时兴女方比男方大,所谓“女大三,抱金砖”。老老娘生于一八七三年(葵酉年),老老爷生于一八八一年(辛已年),老老娘比老老爷大八岁,老老爷娶老老娘时只有十二岁,那年老老娘二十岁。舅爷生于一八九七年(丁酉年),这一年老老娘二十四岁,老老爷只有十六岁。
爷爷比奶奶小五岁,比父亲大十八岁。按此推算,爷爷结婚时最迟应该十七岁,奶奶二十三岁。
清朝末年,朝廷腐败,豫东地区更是灾荒不断,土匪四起,民不聊生。老老爷在老家受到敲诈勒索,就到开封开了个诊所,只让舅爷去读私塾。舅爷有志报国,跑去参加了革命军;老老爷最终也没有能在乱世中求得平安,一九二七年老老爷被土匪打死。舅爷得知老老爷噩耗,请假回家奔丧;舅爷原所在队伍在此期间辗转参加了南昌起义,舅爷因此与南昌起义失之交臂。南昌起义后,舅爷无法归队,于是索性自己拉起了武装。
舅爷先是参加了河南省在乡军官训练班。由于舅爷素有抗日爱国思想及民族大义,结业后动员了一千八百余人,拉起了队伍,组建了“河南人民抗日自卫军”,人称“陈司令”,率部抵抗日本侵略者;同时也不得不与割踞一方的各种土匪、顽杂武装及国民党军队周旋,经历了几次起伏以后,最终找到并参加了共产党和八路军。在抗日战争期间,舅爷率部活跃于鲁西南老革命根据地,坚持武装斗争,在残酷的反扫荡和拉锯战争中给日寇及土匪顽杂武装以沉重打击,曾先后担任鲁西南地区几任县长;解放战争时期,舅爷又纵横于豫东大地,驰骋于陇海铁路南北,在陇海战役及淮海战役中,攻城略地,数次攻克民权县城并参与我豫东地区各民主政权建设,是解放后民权县首任县长,为新中国的建立作出了重大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