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山雄鹰——悼冯翔
.杨晓芸
1
这个四月，再浓郁的青草也捂不住羌山的呜咽
羌山的峭壁，白云，野花
只是悲伤的组成部分
雄鹰飞过低垂的天穹，发出撕心裂肺的哀鸣
如同山梁断裂
发出的巨响
羌山是羌人的骨骼铮铮
又是羌人的泪碑
古老的风刮过山峦的新疮
泥沙滚滚，羌人的体内，装着多少哭声
2
鹰击长空——多么壮美的搏斗
它的敌人绝不是天空，而是天空背后的东西
是空气？是虚无？
更可能是它自身
天空悠悠飘落的可能是雪
更可能是羽毛
我从不怀疑空气中藏匿的刀刃
伤筋动骨是什么感受？
你可曾受过十指钻心之刑？
断翅之痛，拿什么来比喻
3
又是风，又是雨，又是惊雷，又是闪电
它们构成了这个凄凉、惊搐的夜晚
兄弟，你在撕开这个世界的本质
大片大片的黑，层层叠叠的黑……
绝望无需放大，我坐在黑暗里
目送你进入更深的——弹指即破的黑
天亮还早，潮涌的时刻还早
这反复的雷电，可是辰光到来的演习
4
空洞的酒杯应该盛满羌山的马槽酒啊兄弟
被你注满雨水又被你失手摔碎
满地的落花与碎片，都是伤人的武器
它扎进土壤，扎进我们渐渐麻木的脚后跟
继续前行的人，每一步都是疼痛的
路途遥远，如同无路可走
茫然看烟灰落地，即使原地打转
我们也会携带时光的猎物，最终摸索到你的餐厅
5
高山海子的纯粹，属于高山的雄鹰
我们都是理想主义者
我们都是白日梦患者
你对完美的追求，更甚我们
因此我们醒着，忍受尘屑污垢
你在你的梦里，远走高飞
6
假如你抬头看见羌山的清晨
断裂的山梁上冉冉升起一轮红日
假如你哀痛失子的时刻
想起自己也是一位母亲的儿子
假如你的手中还紧紧握着妻子的手
握着同样伤心人
兄弟，你会不会将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
继续爱下去，爱它单调的黑与白
爱世间的阴晴圆缺
就像鹰击长空，不是在那个世界
而是在这里，为她们，振翅荡开乌云
7
风雨雷电是真实的，它们交织成一团
如同硝烟弥漫的战场
如同我们体内的敌人纷纷造反
我们一生都在造反
我们的第一句诗，就是面对生死
发出的啼喊
死亡触手可及，就像我们
无法剥离的背影，折射出我们短暂的肉身
让明明灭灭有迹可循
小小的火星闪烁，让我看到黑暗的退却之路
兄弟，你没有退却。这个世界，亦敌亦友
你彬彬有礼，又不屑一顾
“可否”是你的口头禅
对敌人也不动声色地尊称：“您”
某一刻，你依然会伸出有力的手指着世界
不露锋芒地说：“可否？”
2009-4-24 泣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