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沫:给暗地]寄一封信到天堂
白凤英 于2011-01-19 13:44:15发表
给暗地]寄一封信到天堂
暗地姐姐：
展信佳。
这一刻，我忽而记起最后一次寄信给你的日子。是2010年的炎炎暑假，我怀揣着仅有的一块五毛钱走过浓浓的树影。在信里，我告诉了你一个关于我与这个城市的秘密。至如今，那真的是一个秘密了。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今天是结束考试的日子。走出温暖而有些压抑的教室，我没有自由的欢喜，也没有失去目标后的那种惶惶不得终日。我想那也许我依旧未得自由，也许我原本就没有什么目标。
整理了行李连夜赶回家来，突然的松弛让我在车上睡得不识魏晋。安顿好了便从书架上又清理掉了一批落灰了的书籍放入床底，然后把带回来的再整整齐齐的放上去。
真像我们有限的记忆一样，新的人来了，就要有旧人的离去来以腾出空闲的座位。然而有些人，有些事，即使新人不来，却也扔淡淡而去了。
终于有了空闲的时间来好好的想你。
那是临考前20天时候的事情，早上起来，打开电脑，看到雨中告诉我你在凌晨去了那里。在起初的那么几天，我惶惶然不愿相信那是真的。
许多人写了长长的动人的文。许多人流了滚烫的眼泪。可是我什么也写不出来。也哭不出来。却只在每天早上10点左右，以及晚上睡前的一段时间里，我会呆呆的拿着书坐在书桌前。记忆被凛冽的风卷起，哗啦啦的充斥了我整个脑袋。喉咙有些哽咽，眼泪欲下，却终究隐忍住了急欲喷薄而出的悲伤。
开始相信，其实悲伤与快乐一样，时有是于事无补的事情。
那时有许多人在群里不断的说起这个事情。洛洛姐，小恩，Sue。QQ上许多朋友的签名都变成了为你的送行。诺，阿祖，卢桦，雨中，郁树，等等等等。突然就觉得偌大的世界其实小得可怜。或者，姐姐，温暖如你，自始至终你都用那脉脉温情与忍忍的希望将我们一群人绑在一起。
在那一刻，即使曾经没有讲过话的人也想要彼此拥抱一下。
我相信，没有人是虚情假意。
元旦的时候，一直不忍打扰，但犹豫之余还是给叔叔去了短信。我说，其实你没有走远。你仍旧和我们在一起。你的命在我们的血脉里奔涌，在我们的笔尖上闪着光的舞蹈。这不是一时互相安慰，或者自我排遣之词。
至少，至今我仍旧这样相信着，你不在信纸的那端了。但是你在这里。
回家后的第二件事情是翻出了之前的信件。最后一次收到你的信是在05年的初秋，你寄了一包草籽给我，而我至今都仍未舍得种下。5年过去了，种子还会发芽么？
大学以来收到的信就很少了，事隔3年，终于在这个冬天又收到手写体的书信。那是一个来自北京的温暖姑娘，字迹俏皮清秀。我坐在图书馆明亮的窗户边上轻轻的拆开信封，漂亮的信纸就顺势跌入了我的手掌。
后来的日子，我总是在收到信的时候想到你和小诺。想起十几岁的自己最初收到你的来信时，站在立着老树的操场上透过你白白的信纸看到的温和阳光。因你们是最初的，也是最美的精灵。
诺说，我们之间的friendship,也会像北方冬天的枝干一样，清晰，勇敢，坚强。
你说，你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将要改变什么，你是认真的对待自己的文字。至于写信，则轻松的多，相较而言更喜欢这种直白的倾诉，面对彼此的真诚，然后微笑。
那是在2003年的冬天。我们听着朴树和高旗。那一年，我们15岁。
我很庆幸自己有收藏旧物的小小癖好，像天使爱美丽里面那个老爷爷的盒子一样，每每打开，内心的某一个小角落的门就突然开启了。于是今晚我坐在这里，小心翼翼的再次展开你寄来的轻若蝉翼的信纸，就像逆着时光而上，推开一扇扇生锈了的，已被现世熏染的有些麻木了的门。
在门那边的，是我们曾经拉着手，相互安慰勉励的如履薄冰的青春。
记得有一天，我在雪地里给你打电话，你听着我因为奔跑而急促的呼吸说，希望有一天，我们可以爽快的来一场雪仗。
你说，以后我们有了那家店，就叫这个名字，那时候我们大家在一起，好朋友们都在一起，那时我们的梦境幽谷才真正有了意义。
考试前和妈妈商量，也许以后有机会我们可以一起开一家小小的店。在新搬小区的楼下，在灞河边上。自己磨咖啡豆子，自己做糕点。自己在窗帘上绣花，在墙壁上画画涂鸦。晴朗的天气里，我可以坐下来晒着太阳继续写着自己的文字。之前我想了许多名字，想要一个暖暖的，轻轻的名字。我想从伽梨陀娑的诗句中发现，想从纪伯伦的散文诗中发现，想从索伦的散文中发现。
而现在，我已经想好了。它要叫做梦境幽谷。
我开始想，人要做到如何清醒，才会在事过境迁之后无悔无恨。
若说至今仍旧有念念不忘的悲伤，一是由于你与我共同度过的那些年华，一是不能原谅自己对时间的过分挥霍。后知后觉，是勇敢豁达的你制造如此假象。你说在慢慢好起来，我竟信了。你说新天新地，我居然又信了。
电脑里还存着过去你传给我的照片，红花映着你有些羞涩的笑靥。而此生终将都不能在阳光下微笑着走向你，然后轻轻地相互一抱。
当我们持有的时候，便总觉得永远很近。时间充裕的就像漫天飞走的流云，变化无穷，却又生生不息。直至失去，才知是生予我们开了如此之玩笑。靠近你，予以虚假繁荣，然后义无反顾的不辞而别。
有恨吗？有的。恨你勇敢了那么久，为什么不能再多勇敢一点点。你说如若这次手术成功，那么我们就可以一起远行了。为此，我甚或为我们已做了在春暖花开去湘西小住些时日的打算。
有恨吗？有的。恨自己不能强悍到可以随时拔地而起，同现实狠狠的决裂。也许我该早早动身，而不是在这沼泽一样的事境中愈渐沉沦。
你说，妹妹，你好好写你的文字，我也是。文字是我们不能放弃的东西，我们最后的坚持。
想到也许再过几个月我就可以得到编者署着你名字的样书。
然而低下头来想到，我都没有来得及告诉你我收包裹的地址。
你说，会好的。尽管你已不再这么相信了。但你知道总会好的。我们的世界总是这样，命运将陷入低谷，慢慢挣扎出来，被抛向另一个深渊，周而复始。我们是毫无力量的孩子，对一切事情无从掌握，自己的人生也控制在别人的手里，那是宿命轮转的轨迹。我们看得很清楚，然后目光渐渐淡漠。我们老了，心死去。然而终究有一天都会平静，都会过去，这一切只是蜕变的过程，所以，只须静静看着，什么也不用说，不必担心。
QQ上你的头像一直亮着，我不会删去，我会让她那么一直亮着。
我还存着你的号码，我不会删去，我会一直就那么存着存着。
我还存着你最后的短信，直到不知好歹的贼人将手机窃去。我相信，为此，他会遭到天谴。
我存着，都存着。一辈子都存着。
我还会一直写字，以这样，或者那样的方式。一直。
姐姐，只愿在天堂那边，能有你要的在别处的生活。
莫沫
2011/1/17 01:33
暗地月光，原名陈景尧。写手，编辑。
1987-20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