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文汇报》1984年9月8日第3版
藏书家潘景郑
郑逸梅
昔贤刻书,无非专衍著述,嘉恵后学。确实是件大功德事。清咸同年间,姑苏潘祖荫,富藏书,又喜刻书,如滂喜斋、功顺堂丛书,当时是明重儒林的。现金的版本目录学家潘景郑,便是祖荫的侄孙,渊源家学,克绍箕裘,累代的典籍,固已很多,他又在原有的基础上,陆续购置,坐拥百城,南面不易。解放后,有鉴人民政府重视文献,他慨然把平素积集得的清代乡会试、硃卷等一千多种,及其他图籍,捐献上海图书馆。又拓存苏州碑刻千余种外,复购有叶氏缘督庐,刘氏聚学轩所藏拓本,及其他家藏所拓,合之二万中左右,悉数捐献上海历史文献图书馆,今并入上海图书馆了。他又收藏碑刻砖瓦等,为数亦不少,如六朝、隋、唐墓志,六朝造像,宋、辽、金、元经幢,汉砖汉瓦百余种,以及唐代残石,唐代井栏,都有历史参考价值,一股拢儿捐苏南文管会,现归南京博物馆收藏。可见私有不如公有,景郑固有先见之明。
景郑十三、四岁,习训诂之学,阅读《说文解字》凡属小说、音韵諸籍,见辄罗致,以补家藏所不足。十六、七岁,从吴癯安学词曲,凡词曲的刻本流传本,搜罗殆尽。此后叶恭绰编《清词钞》,景郑提供了许多的资料。弱冠后,治目录金石之学,收藏书目,十备八、九,又根据北平图书馆目录类的书目,或借抄、或晒印,今亦在上海图书馆,以供众览。
景郑来沪工作,以寓所限于地位,所有藏物难以容纳,除携带一部分外,其他留置故宅。书柜累累,均被其侄子论斤售出。又家藏书版二、三万块,被作薪祡,一并毁去,这是景郑很痛惜的。他研治《玉篇》,校录成稿,未及装订册子。有一次,家中送来酱菜数坛,视之,包扎坛口的,便是他的《玉篇》散页,为之啼笑皆非。
夫人陶令谐,为苏州名画家陶怀玉的后裔,娴雅通文,治家勤劳,甲子岁结为佳偶,今又逢甲子,恰为六十年,鸿案齐眉,琴瑟静好,这一点也足励俗敦风,值得奉觞祝贺。所引为遗憾的,数年来所得新书和工具书、及友好赠送的诗文笔记,凡数千册,笔者往访,见其案头隙地,处处是书,他曾仿杜甫句:“床上书连枕”,以词解嘲,此可谓是藏书家的雅谑。
作者简介:郑逸梅,出生于江湾, 祖籍安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