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苏北老家的冬天
房汉臣 于2022-02-07 11:17:06发表
南京冬天难熬，就气温而言，并不见得低，但每天行走穿梭于这个城市却显得瑟瑟缩缩，寒气从衣领、袖间嗖的钻进来，时不时寒颤。气温冷暖，身体察觉，但节日的寡淡和人情冷漠，却偶尔惦念旧事从前。
苏北农村是另一幅景象，尤其在八十年代，城市化进程并未展开，农村人眼稠密，生产大队还有余风，家家户户挤挤挨挨，农田被村落与河流分割，显得错落有致。大概是农村的贫瘠和农事生产的劳作艰辛，往往能形成抱团取暖的氛围，家族亲眷在血缘、姻亲的联织，来往频繁密集，似乎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农村。那会儿，小镇就是小镇，农村就是农村，不带一点儿工厂气息。所知晓农村的冬天，仿佛就是菩萨给农人放的长假，田野里任凭西北风狂啸，也见不着寻常身影，农民放假后的田野，在距离村落稍偏远的荒地，成片荒枯的杂草灌木和淤积水流，掩映着勃勃生机，反倒吸引很多鸟雀和野鸡野兔。所以，没有人打扰的地方，其实并不意味着荒凉。
村落里，也有闲暇时光，农民三五成群，聚集在阳光下，倚在干枯柔软的谷草上，聊着今年收成多多少少，和张家李家趣事荤事。但大多时间也很忙紧，尤临近年底，不管今年的日子是好是差，家家户户，总得喜气洋洋地做很多馒头，一直能吃到来年的春天甚至夏天。馒头馅儿一般是用咸菜和萝卜丝肉，区别两种馅儿的馒头一般是在馒头的中间，用红色的仿佛胭脂的点几个点，比如咸菜馒头中间是一个红点，萝卜丝肉是两个红点，稍微讲究的人家还有用豆沙馅儿的，所以豆沙馒头肯定就是三个红点了。每个人家的馒头红点和所对应的馅儿总有着区别，因此年里走亲戚时，吃饭桌上，大家都乐呵呵的问主家你们的陷是怎么用红点的，而有的人性子比较粗疏，也没留意，按照自己家的陷儿和红点的搞法，在盛满馒头的大海碗里直接抓个带两红点的咸菜馒头，结果咬了几口嘴里满是甜儒儒的豆沙，只能大嗓门的嚷嚷。
也有不带陷的馒头，切成薄薄的片，叫馒头干儿，天好有太阳的日子，就铺开平时晒大棉被才用得着的竹帘，上面堆满了家里做的白白的馒头干儿，而且被晒得干硬干硬才收回家。可以直接吃这种馒头干儿，很脆很有咬头，小孩经常这样吃；还可以将这些馒头干用家里的灶火烤，这里的广袤平原没有多少山树，所以灶火都是用草木麦秆，不经烧，每隔一会儿就需要在灶下经常添火，红彤彤的火焰在农人沧桑但生动的脸影上跳动着，馒头干儿被烤得油滋油滋灿灿金黄冒着扑鼻的香气，就可以吃了，味道极好极美。通常，这种被晒得干硬的馒头干儿是用蒸板蒸的，在煮饭的时候，加个蒸板，上面随意放上一些片的馒头干儿，待饭熟了，蒸板上的馒头干儿也松松软软的相当可口。在日子拮据的农家，除了米饭主食外，就是馒头了，这些普普通通、带着红点的馒头，这些薄薄片状的馒头干儿，在清冷冷的冬天，给屋里头带来点生气和香气。
苏北的土地，河流密集，长长短短，曲曲直直，有的河很长，一直延伸到七乡八里，有的打个弯，回归到不知何处的荒草野地里。怒号寒风，有些河就结冰了，印象中，很厚很厚的冰层，河边拣块石头扔下去，只是磕掉几星儿冰粒子。老家的河流多，房前流淌，午后静默，树也很多，并不像北方原野那样郁郁葱葱，大片成片，也不像南方树枝繁茂，锦花团簇，故乡的树不大气，但粗拙，浑然有力，就那样寻常的三五株寥寥成群，也不精致，一两棵老槐树长得老气横秋，斑斑驳驳，倒影在深深浅浅的河流中。寻常人家，屋外老树亦有喜鹊在叫，但南京的冬天，却再没有看见过喜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