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母亲扶我走过自学路
朱旗 于2011-12-18 23:20:38发表
(原载12月22日博文。
博文地址：http://blog.sina.com.cn/s/blog_5385fbf30100z0qs.html）
文革开始之后，学校就停了课，那时我十四岁。爸爸和我之间的一段对话我终生都不会忘记：
爸爸：你现在每天什么事情都没有，不如利用这个时间多看书，多学些知识。
女儿：现在没人看书。（在那个读书无用论横行天下的时候，我一没认识到读书的必要，二也没有勇气逆潮流而动）
爸爸：人家越不看书，你才越应该看书！（他自己正是在文革中比别人多读了几年书）
女儿：我才不看书呢！
爸爸：你这样下去，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女儿：我绝不会后悔！
果然，没出五年，我就后悔了。
1971年7月探亲后，好像是受了探亲途中遇上的一个北京知青的影响，我也想学学数学之类的文化课，可是那时自学谈何容易，一是没课本，记得我那本数学是从六营的一个知青那里借来的；二是基础差，有问题没老师可请教，当时我找到营部小学校校长，他也不能解答我的问题；三是当时自学文化不成气候，所以得偷着学，课本和习题本从不敢堂而皇之地摆在明面上，一来人就用艾思奇的《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盖住。就这样跌跌撞撞地学了几个月，到爸爸1972年初来河口看我时，成效甚微。不过爸爸倒是极力主张我坚持学下去，根据我所遇到的困难，他决定对我进行函授教育，从此我们之间的信件往来就主要是我的习题和他批改的结果了。
（由于此间无法上传图片，所以略去了经爸爸批改过的作业的图片）
妈妈对我的英语学习倾注了极高的热情和极大的耐心，她从不要求我做什么和怎样做，只是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批阅我的每一页作业，挑出每一处错误，哪怕是一个标点符号！
几十年后的今天，当我看着爸爸妈妈熟悉的笔迹时，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父母的良苦用心。可以肯定的是，当年父母鼎力促学绝无功利之心，他们只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做一个有文化的割胶工，做一个有文化的炊事员，而我，就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在他们的搀扶呵护下，慢慢地走得硬朗、坚实起来。
其实不必仔细看信中的内容，仅从爸爸批改痕迹的密度就能知道我对所学的知识基本上没有掌握，对此，爸爸非但没有恨铁不成钢的急躁，也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反而适时地加以称赞和鼓励，以提高我的自信心。爸爸曾专门写了一封信，分析我的问题，劝诫我不要性急，要学会严格的逻辑思维方法。
旗：
看了你的习题演草，确实感到自修是一个非常艰难的过程，但自修又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意志、毅力、不屈不挠的克服困难的过程，记得在1936年的时候，因为家里没有钱，我失了学。但是又不甘心于让学业荒废了。那时我有一个小学时代的朋友李道夫在上海当学徒，他很同情我的遭遇，把他一个月仅有的一、二元工资买了几本高中的书让我自修，伯伯也买了两本书来。可是我的毅力很差，每一本书都读了一个开头，碰到了困难，没能坚持读下去。年龄大了一些，也有了一些自修的能力，才能够比较认真而且略有成功地进行自学，和你现在的毅力比起来，实在差得很远很远。你现在的问题是没有掌握方法，而心又太急了一些。对于几何学这样一门在实际生活中很有用处而同时又以严谨的方法来训练人的逻辑思维能力的学问，没有领会其中的奥妙和方法。我决定仔细地看看你的演草，把有些问题的思考路线告诉你，然后按照严格的逻辑程序来修改。我建议你暂时不要前进，而把过去的好好复习一下，特别从习题中所发生的问题看一看自己的毛病所在，学会严格地运用逻辑思维，而不是稀里马虎的凭直观得出结论。推理、判断的过程是理性认识的阶段中很重要的方法，要仔细学习体会才能掌握。为什么现在很多干部犯经验主义的错误，为什么主席现在这样大声疾呼要学理论，因为好些干部常常以感想代替政策，把现象当做本质。学习几何，也有这样类似的问题，你到后来会发现，在几何中有的人凭直观来看问题，先做出结论来，然后用一些似是而非的“道理”来说明，结果都错了。所以几何的锻炼对逻辑思维很有意义。自修确有很多困难，难在没有老师及时纠正，但是也有好处，吃一堑，长一智，犯过错误，理解得更深一些。
你的两页习题，我化了6页纸来改。说明问题不少。不要性急，不要“读书不求甚解”，而要求透彻的了解。这样训练很有必要。我相信你会越读越发生兴趣。去年我给一个远在内蒙的不认识的知识青年改几何题，她的兴趣很大，也是慢慢培养起来的。克服了第一步困难，入了门，就越来越有兴趣了。
还有两页习题未改，下次再寄。
如有时间，最好把全部证明题（不管我改了没有）用练习本重作重写一遍，体会体会，会得出兴味来。
爸爸 1972/8/29
那时候，一封信的往返周期至少要半个月，常常是我正为自己半个月来的进展自喜时，收到被爸爸改得面目全非的习题，被要求把证明题重新再做一遍。所以，我学习几何学的过程是一个不断重复的、螺旋渐进的过程，很笨，很困难，长时间摸不着门。我回到爸爸妈妈身边工作后，就结束了这种函授的方式，有问题能够得到及时解答，进步就快多了。
1973年我开始跟着安徽人民广播电台学习广播英语，开始时我错误地把注意力都放在背记单词上，尤其是从哥哥那儿学来了“循环记忆法”，更是乐此不疲。妈妈对此很不以为然，她曾经提醒我不要只顾背单词而忽略了其他的内容，我没有在意，直到一段时间之后，发现只有单词的堆砌，缺乏语法知识，这英语就几乎无法学下去了，不得已，我只好又重头开始英语的学习。可是广播英语的特点是必须紧跟不舍，过了村就没店了，要重头学，没可能。于是在妈妈建议下，我开始自学许国璋英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