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强老师的博文
彭湃 于2009-09-24 08:36:44发表
转载姚强老师近期的博文。一阵感动，一声叹息。
凌乱的记忆
这段时间一直想写下一些回忆的文字，但脑中却是不断出现的凌乱的片断。
晓峰就这样，突然地病倒了，没有任何的预兆。
还是在6月21日的分学位会议上，他认真地讲着自己的观点。会后，我与岳光溪教授专门还提到彭晓峰，我们都觉得他是我们这一代人中最早出学术成果并取得成就的人，而且这两年能看出他的心态已经平和了许多。
现在回想，7月17日我收到他的电子邮件是从美国发出的。他里面的一句话让我再次感受到了他的价值观：“尽管为能被自己的学生所围剿感到自豪，也还是希望能给清华一点点面子。”现在更能理解他这句话的内在涵义了。
清华这两个字在他心里的沉淀感，我是最能体会的一个，31年在清华，他在这儿度过了他生命中最宝贵的日子，他将全部的爱献给了这两个字，那天学校领导去看他，他体会到了学校对他的惦记，说了一句让我再次含泪的话：在清华工作对了。他是含笑说这句话的。我却无论如何笑不出来。这让我想起了当年他与我说的一句话：“只要热能系有我这样的教师还在，就不会垮。”我想起他回京第四天我看到他的情景，在提到这个学期的课的时候，他突然说“谁都不是救世主，别太玩命了。”这本来是我在两天前与他说了一句玩笑话，然而成了他忠告我的话。“当年把你弄回来，也没给你带来什么好处。”
时间追朔到12年前，也是9月，我当时在浙江大学工作，突然接到晓峰的电话：“我当系主任了，你回来吧。” 现在已经很难想起当时谈的很多细节，只记得我们谈了很多，很多。但当时我已经下了回清华的决心，虽然没有与晓峰直接说，但我知道也是阻力会很大，后来花了近一年半的时间才正式返回清华。也很能理解现在人才引进方面的难度。 当时陈希曾说：“就凭你把姚强弄回来，你这个系主任就是合格的。”
清华这两个字，对于晓峰来说是何等的沉，1998年的春节，他专程来到杭州与我长谈，表达的正是这种清华情结，为了清华的未来，为了热能系的未来。他那种舍得一生去追逐一个目标的精神，是最好地诠释了“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校训。
当我写下上面的文字，竟然听到了晓峰已经进入最后时刻。他用其顽强的生命与病魔作着斗争，但没有机会再踏入清华园。在2009年9月10日这个特殊的日子，教师节，一切戛然而止，细雨漂散在晨雾中，他悄然离去。在清华园中永远留下了无尽的遗憾。他办公室点亮的灯突然变成了清华园晚上热能系同学们的一个思念。但已经把他最宝贵的东西留在了清华园。
回到清华不久，我曾与他有一次关于基础研究的价值的争论，当时虽然国内基础研究的条件不理想，但晓峰一直坚持着做基础研究。由于我在浙江大学工作期间主要从事的是高技术研发和相关的工程研究工作，虽然也知道基础研究的重要，但对于国内的基础研究工作的条件深深怀疑，对于仅仅是跟踪和重复的国内基础研究水平并不看好，并说现在国内还不具备基础研究的条件，当时他从直觉上知道基础研究的价值，但从现实上又无法说服我。但他也不看好所谓的工程研究工作，更是属于跟踪性质的工作。时隔几天，他专门找我，又一次与我争论，提出了一个后来影响我很长时间，并认识了基础研究的价值的观点：“基础研究的另一个重要作用是培养人。”正是这句话改变了我的研究方向，在坚持工程研究的同时，开始关注本领域的一些基础研究问题。相信他也在思考基础研究的更多的价值，就是其工程应用的前景。
在我担任系主任期间，有一个现象一直是让我欣慰与头疼的事，就是总是有很多学生愿去他领导的研究小组做综合论文训练和读研究生，常常超过他带学生的名额，我曾试图说服他，是否可以少带一些学生，他的一句话让我无法再继续说什么：“我不能拒绝学生的要求。”他所带出的学生连续获得清华大学优秀博士学位论文奖和优秀硕士学位奖。这与他无尽的投入不无关系。
他是系里最早实施小组讨论制度的，现在几乎已经成为我系每个研究小组的工作习惯，我是到了清华才开始坚持这一制度的，这一制度对于我系研究生培养质量的提高，有着重要的影响。
他的另一句名言就是：我不在乎你现在骂我，但我在乎你二十年后骂我。我们系里的研究生课程公认最难的是他所开设的《高等传热学》，很多学生都不敢选他的课，但选过他的课的同学，都无一不感到收获巨大。
他的另一句让我记得的话是：“在我这儿没有差的学生。”他从不拒绝学生的要求，到他这儿学习的不仅有所谓的优秀生，也有所谓的问题生，他能以他们的实际情况进行相关设计他的培养方案，做到真正的因材施教，有许多这样的例子，他的学生都在进行回忆。
我还记得一件事，我在2000年春季开始上研究生的《高等燃烧学》课程，由于我当时主要精力还在开始探索一些新的研究方向及为徐老师几年来的研究成果进行一些产业化工作，第一堂课上课时我就出现了偏差，我在贵州出差无法返回北京，当时晓峰在电话里只讲了一句：“你在哪里，上课是最重要的。”这句话对于我来说是刻骨铭心的，我至今觉得无法原谅自己。从此之后我只有将教学作为第一责任，我可以骄傲地告慰老友，从此后我再也没有缺席过一次课，记得在2001年的冬天，一次北京下大雪，全市交通瘫痪，我从燕山石化赶回学校上课，在上课时间到时，仍被堵在中关村，我一面请助教告诉大家等我，一面跑步到达教室，迟到的我与大家说对不起的时候，大家的掌声响起，我感受到了学生们的宽容，更感受到了自己的责任。在进入863专家组的时候，科技部的领导曾说我们要将863作为第一职业，我当时就说对不起，我的第一职业是教师。高兴的是这之后，我一直认真地承诺并执行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