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祭
张奕涵 于2009-10-18 15:54:00发表
花祭
我无心把此篇写成祭文,这两个字太沉重了。我只想以自己的方式来纪念表姐。
表姐最终还是走了。九月四号。
知道这个消息已经是几天后了。“孩子,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们,你葵花姐在上星期五也就是九月四号早晨四点二十走了。她走得很安详。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不受罪了。对你姑父来说不再赔罪了。我们也少了份牵挂。六年了。她受够了罪,我们也牵肠挂肚了六年。现在你们也不要再挂念她了。你们要珍惜生命,好好生活,努力学习,别辜负她对你们的一片希望。”
我很平静地读完了爸爸的短信,然后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然后去上课。生活继续,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晚上跟姐姐在飞信上,虽然听不到声音,我知道她哭了。她说,虽然想到会有这一天,可当事实真摆在眼前却又如此难以接受。她说,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亲人了。我只是在问,三十年和七十年区别很大吗。问姐,也问自己。
表姐很坚强,如果有她的处境,我不知道会不会像她那样坚强。三十年的生命六分之一是在治疗中度过的。我对她的记忆也大部分是她生病时的样子,头发掉光,一年一年瘦下去。
回校之前,跟姐姐去看她,给她擦身时看到的是一副皮包的骨架。我想,她可能等不到我寒假回来了。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
不知表姐弥留之际在想些什么,一定有太多的遗憾太多的不舍太多的牵挂,虽然在她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总是说希望早点结束这种痛苦。即使在化疗最难受的时候也能看到她笑,她说十一如果好点儿想跟我一起去西安玩儿,还说想吃新鲜的蛤蜊。
这就是她曾经向往过的生活。
生命还没有开始,还有那么多没来得及做没有经历的事,就匆匆结束了。亲情友情爱情烦恼压力责任,统统不再。最让人难过的不是死亡本身,而是死者对生的渴望。病魔是怎样残忍地一年一年蚕食掉她的希望。
中秋没回家,部分是因为我不知怎么面对没有了表姐的那个家和那个不惑丧妻耳顺丧女的老人。姑父,那个把自己抽干了给女儿的人,是表姐最大的牵挂。从某种方面说,活着是一种责任。生命不只属于你自己。
每次去看表姐都不令人舒服,那被死亡笼罩的空气压得人喘不上气,不管在家里或是医院。我知道死亡就在周围,只是不曾知道它的降临竟然可以这样悄无声息,带走一个生命,而后,一切又归于宁静。一次表姐问我,你会记得我吗。我说会。她说过几年就会忘了吧。
我不知道。
对死去的人来说一切都结束了,可活着的人生活还是继续。这样想来叫人心寒,一个人的生与死真就被时间消磨,什么都不留下?等我们离去,生前身边的人也相继离去,谁还会记得有这样一个生命曾经存在?
表姐走后的这段时间,一点小事就能让我想起她,然后想念开始一点一点从心底溢出。很多时候可能意识不到,但这种悲伤会延续在我整个生命中吧。纪念,逝去的生命仅以此能继续。
珍惜你走过和走过你的那些生命。
用一生去守住一些人,包括身边拥有现在的人和已经属于过去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