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背后的真爱
王 立
过了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年龄，步入人到中年的生命季节，渐渐体味到了梁实秋所说的“耳畔频闻故人死，眼前但见少年多”这样一种人生景况。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这是人所共知的自然规律。然而，作为个体的生命，亲身感受春荣秋枯的惊悸，油然而生的是一种痛惜，而生死之间蕴含的人间真情，又令人慰藉而动容。
我与南浔张振荣以文相识，已二十多年了。记得当年文青岁月，我偶然在《作品与争鸣》月刊读到张振荣一篇评论作品，十分钦慕，又见文后附有通讯地址，乃浙江同乡，便不揣冒昧发出一封书信以求教，鸿雁传书，一来二去，就是常态化的自然行为了。因他年长我近二十岁，我便对他以兄相称。桐乡至南浔，只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但因种种的不凑巧，直到二○○六年，退休后的振荣兄夫妇来到桐乡儿子家、照管可爱的小孙子阳阳时，我们这才真正相识了，自是一见如故。
在振荣兄的文章与照片中，早已知悉他的夫人玉英是一个美丽、温婉的江南女子。在我们有限的几次接触、相处中，我还觉得她是一个热情的人、一个善良的人，当然还是一个坚强的人——虽然她说起话来是柔声细语的，脸上始终浮现着温婉的笑容。
玉英嫂子在八十年代后期因患乳腺癌做了手术后，病情继续恶化，去上海治疗诊断，基本上判决为不治之症。当时，振荣兄对妻子的病情，选择了以美丽的谎言“欺骗”她，使她远离恐惧、走出绝境。“谎言”背后，是亲人对她的真爱。
玉英嫂子从来没有进过学校，知识的障碍使她无法清晰地获知具体的病情，只能无条件地信赖丈夫及其身边的亲友们，岂不知丈夫与亲友们已“攻守同盟”！以玉英嫂子的聪明内秀，或许她的心中应该是明白的吧，她坚强地面对厄运，快乐地生活着。
天佑凡人！奇迹发生了，玉英嫂子神奇地得到了康复，一晃就是二十多年，在此期间，她操持这个家庭，与丈夫一起把儿子抚养成人，为儿子操办了婚事，把漂亮的媳妇迎进了家门，然后顺理成章地喜获孙子。玉英嫂子对这个家庭倾注了无限的深情，她是个体质柔弱的人，但是为了照管孙子，辛苦坚持了两年半，支撑她的就是对家的眷恋与挚爱。
然而，本就身体羸弱的玉英嫂子因为劳累不堪，体力的严重透支、体质的明显下降，最终导致了旧病复发。二○○九年初，振荣兄携她去杭州诊疗后，回到南浔居住。这年五一劳动节，我与夫人驱车去了南浔，看望玉英嫂子。当时他们刚住进了新居，玉英嫂子精神状态较好，气色也不错，语气依然是柔声细语的，脸上还是浮现着温婉的笑容。
看到玉英嫂子的神态，我想这个柔弱的生命具有坚强的基因，一定会产生新的奇迹。
这两年来，也只是逢年过节相互与振荣兄通个电话或发条短消息，互报平安，没有想到玉英嫂子一直处在与病魔的争斗中，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因为这个病魔缠身，玉英嫂子这辈子生活得固然很不容易，然而在亲人们的呵护下，她天然无雕琢地按自己的方式生活着，以爱持家，以诚待人，生活得十分充实而又幸福。
玉英嫂子的亲人们的“谎言”，延续了二十多年，使玉英嫂子虽然患有不治之症，却奇迹般地战胜了病魔。我想，在她生前、甚至临终的眼，感受到的、看到的都是人间大爱。
平民百姓朴素的处世准则，往往极为可贵而动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