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导主任果然对我不放心,也许是因为送我的父亲而耽误了时间,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来到了院落里。见我站在那里还没有拿到东西,他马上敲开教室的前门,和上课的老师低声耳语了几句,然后,教导主任向我挥挥手,示意我可以进去了。
同学们仿佛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像告别临将行刑的狱友一样,齐刷刷地站起身后一直站在那里,所有目光都投射在我的身上。我穿过犹如林立一般的人群,义无反顾地走到座位前,拿出所有的东西。后门附近的同学见我要从后门出去,手忙脚乱地挪动桌椅,为我闪开了一条路,我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
“同学们都怎么说我?有没有什么议论?”班主任在最后时刻把我叫到了办公室,居然还在考虑着他的脸面。
我看着他那一脸的横肉,反倒感到了某种亲切;即使他再令人厌烦,毕竟是这里的老师,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听他讲课了。
也许是对我最终被学校劝退感到有失承诺,临别前,他看似真心实意地说道:“我教了这么多年的书,也还有几个朋友,实在找不到学校,有需要的话,尽可以给我来信,能帮的我一定帮你。”
我只是礼貌地“嗯”了一声。对于他想说什么,要说什么,根本就不想去听,也懒得去听。事已至此,我并不恨他,因为恨也没有用;通过这件事,倒是拜他所赐,让我明白了很多人生的道理,只是心里难免有些遗憾,为什么当初会那么相信他。
为了我,班里提前放了学;为了送我,和我一个宿舍的好朋友们都来到了学校大门口,包括监视我的小老头,与我做最后的诀别。二明把自上高二以来一直爱不释手的皮革夹子递到我手里,坚决让我收下,说是留作最后的纪念。
很多的情况下虽然说是法不责众,但对于这些同学们敢于在众目睽睽之下,冒着危险送别最后一程,使我不禁感激不已,心里面得到了莫大的安慰和满足。
最后的时刻,往往需要最后的坚强,哪怕是强行表现出来的也是一样。我装作若无其事,其实是强颜欢笑的和朋友们一一握手告别;只有华子和杆林默默地站在十几米外,心事重重地看着我,也许我的最终离去,令他们产生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最后时刻,我环视了一下校园,才发现大萝卜和小秘鲁也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满怀悲伤的神情目送着我。她俩也是为数不多的敢当着众人面送我的女同学,这让我不由得对她们产生了几分愧疚之情;特别是大萝卜,不久之前我还通过选举戏耍过她,此时让我觉得当初有点过于小气了,感觉很对不起她。对于她能送我最后一程,确实有些出乎我的意外;至少在那一时刻,我心里十分感动,也许她心里不止把我当成了同学,而是朋友。
暮色垂临,云敛雾薄;地昏天暗,夕阳舐血。当我来到镇外的马路上时,禁不住停下车来,回首凝望着笼罩在暮霭中的小镇,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一年多以来曾经朝夕相处的地方,心中感觉无比的悲伤和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