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母亲因病于二零二四年九月三日凌晨二点零八分,永远离开了我们,享年八十四岁。
母亲,方村人,年轻时候,出于对父亲的执着爱恋,离开生活比较丰裕的家庭,选择了与家境贫寒的父亲结为伉俪,并陆续生下四子,我为老幺,排行老四。父亲年轻时候为了生计,不得不流浪外出寻找做工,后经人介绍,在当时的浙江省富阳三桥供销社谋得了一份从事茶叶行业的差事,经过父亲自己的努力,工作稳定下来,并做到了“评茶师”。
那时候,母亲在家乡方村带着四口孩子,虽然日子过得都很艰辛困苦,但也还算和和睦睦、安安稳稳,苦中有乐。然而随着父亲身体因得了肺结核病而住入象山疗养院以后,家里的生活气氛就变得不安了起来。我翻阅旧时母亲和父亲之间的往来信件,字里行间透露着母亲对父亲病情的牵挂和担忧,更能感受到母亲对父亲那份爱的真挚、真诚和坚贞。
噩运终究还是不幸降临到了我们这个家庭,1976年1月,父亲因病情加重不治,撇下他在农村的妻子和四个未成年的孩子,离开了人世,享年45岁。
那一年,我三个哥哥分别才15岁、12岁、10岁,我年仅8岁。那一年,母亲36岁。那一年,开始让我记忆深刻。
那一年那一月的那一天,天特别寒冷,雪特别厚;那一年那一月的那一天,整个村庄同时去世了5个人;那一年那一月的那一天,整个村庄气氛显得格外肃穆和凝重;那一年那一月的那一天,更是打破了我们整个家的安详。
那一段至暗的时光,母亲终日以泪洗面,忧心忡忡。为了生活,为了四个未成年的孩子,母亲化去悲痛,不得不挺起柔弱的身躯,成为家的脊梁,为家庭撑起一片天。从此,母亲开始了更为艰辛地生产劳动和生活操劳,我们的家庭也因此在整个村庄家喻户晓。
生活的道路上,家庭不免有受到少数人的作难和欺负,母亲总能奋力保护和抗争,但更多的还是受到当时还是大队、生产队干部和社员们的可怜、同情和帮助。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早年失去丈夫的母亲也没有躲得了这样或那样的流言蜚语,然而事实的结果证明,那终究都是一些好事者捕风捉影饭后的无聊谈资。在陪护母亲生命晚期的时日里,母亲跟我重述了她一身的清白,我深信不疑。
在我们成长的过程中,母亲一直不离不弃,呵护有加。她的四个儿子在少小时候都经历过一些磨难。
可能是小时候因为调皮,与小朋友一起玩耍时,大哥的一只手指头被摇面机的齿轮碾碎受伤,直到现在,他那只手指头还没有指甲,想象一下,当时的母亲会是多么的心疼和不安,为了给大哥治手伤,母亲一定也少不了奔波。
二哥年少时候,是因为一次上山砍柴火,脚腿被一个山头砍树的邻居砍下的大树倒下时砸中受伤,不知是出于担心害怕还是出于了轻视,穷人家的孩子都选择了受伤自己扛,山上回家也就没有跟母亲说起这件事,直到后来伤势发炎愈发严重,瞒不住了,才跟母亲说明了受伤的原委,当时是赤脚医生的表姐认得一个上海下派来村里的医生,医生看了伤势,已经严重到了罐脓腐烂的地步,需要立即手术去腐去脓,在没有麻醉条件的情况下,医生操刀给二哥的腿做了手术,看了当时二哥疼痛几乎晕厥的场景,实在有些惨不忍睹,母亲肯定也是揪心和心疼不已的。本村本组的有略也是医生出身,他自愿免费为二哥术后的每次冲洗伤口换药之际,都是二哥受痛之时,也是母亲陪着痛心之时。庆幸的是,在母亲的操心下,在热心人的倾力相助下,二哥的腿算是治愈正常没有残疾。
三哥小时候有过眩晕症,我现在依然非常清晰记得一天早上,我和三哥与母亲一道去山上茶地除草,在除草过程中,三哥突然晕厥倒地,我见了甚是慌张,不知所措,母亲抱着他拼命喊着三哥的名字,边喊边用劲给他颈后抓痧,好不容易把三哥被唤醒,后喂了点水,母亲就以她瘦弱的身躯顽强地背起三哥急急忙忙回了家。一阵休息后,三哥完全恢复了清醒。自从那次以后,再也没有见过三哥出现那样的晕厥现象。这次三哥的经历,让我第一次见识了母亲的伟大。
到了我,也没少给母亲省心,还是童年时候,我一次从竹床上摔下来,一只脚恰好拐进了竹床的长横档而被撇崴了受伤,疼痛不已,母亲非常担心我的脚会被折了致残。事后,母亲白天上山参加生产劳动,晚上或遇到白天下雨,就带我去一个有点远亲的老奶奶家里,热心的老奶奶总在煤油灯下给我耐心地理脚(我们村里叫按摩捏脚为理脚),老奶奶时不时还会用上菜刀和一把筷子在我的伤处拍拍打打,就这样,母亲带着我,老奶奶也为了我,给我理脚也不知理了有多少个日日夜夜,终究是帮我的脚理好了。
凡此种种,四个儿子,一路走来,母亲一直陪伴,为我们付出了太多太多的艰辛和努力。
印象深刻的是,一个早上,天还没来得及亮,母亲就带着三个哥哥出门上山,因为我小,就守候在家。临出门时,母亲叮嘱我把家里的两只鸭子看好,天亮后喂点食,再带放到河里。我特意出门抬头看了一下天空,星星还在眨着眼睛。回忆过去,那时候的生活确实是太苦了,母亲只身带着我们实在太苦太不易了。
母亲虽然没有什么文化,却重视读书,严格家教,没有让孩子辍学。带着四个孩子一起,不卑不亢地过着清贫的生活。一步一步将四个孩子带大,想尽办法安排各个儿子学得一门手艺,谋得一份职业。大哥是母亲托了亲戚关系找了师傅学会了做油漆,后来进了生产队、村里做了主要村干部;二哥是母亲托了朋友关系学得了砖匠;三哥当时被安排进了乡镇企业,出厂后又自学成了一名水电技术工;等到我学校毕业后,母亲知我是“文不成武不就”的弱人,在家务农会很吃力。当时,我却也不知除了母亲为我着急以外,还有好心人替我的前景忧心,在与好心妇人的交往中,母亲顺便也就拜托了她,让她的老伴帮我介绍找了一份打工的职业,这就有了后来1990年我去黄山做临时工上班的经历,从此开始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我对相助我的热心阿姨一直心存感激,更感恩母亲为了我们长大可以独立生计而费尽心思,呕心沥血,操劳奔波,直至帮助每个儿子都相继成了小家庭。
在此,我还想感谢三位嫂嫂和我的妻子能不计和嫌弃我们的贫苦家境,能毅然选择进入我们这个特殊的大家庭,成为大家庭的一员。一路走来,无论大家小家经历怎样的风风雨雨、坎坎坷坷,大家依旧不离不弃至今,并一起陪伴母亲走完生命的最后一段路程,齐心协力为母亲料理好后事,护送她入土为安。
待到四个儿子都成了家,看着儿孙满堂,母亲很是欣慰,觉得一切都值了。然而,此时的母亲也老了。年迈的母亲,宁愿一人在老房子里过着孤单的晚年生活,自食其力,也不愿去打扰四个儿子各自的小家生活。因为我成家居住在外,一年中平常的日子也很少回到老家母亲的身边,所以刻意选择每年的春节都要携妻带儿回老家陪着母亲过新年,同时也一年一年见证了母亲老去。
如今,我再也没有机会和母亲一起,给她敬酒,给她夹菜,跟她唠嗑,陪她过年了,再也不能几乎天天跟她通电话,聆听她的声音了。与母亲相处的时间,每每与其聊起她是否孤独的话题,她总是淡淡地说“习惯了”。现在想起,心里百感酸楚,倍觉惭愧。平日里,我应该多回到她身边陪陪她,想起来是真的对不住她老人家,我们亏欠母亲的太多太多了。然而,在病重期间,母亲说我们小时候是吃了很多苦的,对不住我们,又说为了陪护她,耽误了我们时间,给我们添了麻烦辛苦了。
与母亲为我们付出的能量相比,我们何德何能让母亲对不住我们?我们为母亲做这丁点,真真是不足以挂齿,要说“对不住”应该是我们啊!
我潸然泪下……
每次与母亲通电话,每年吃年夜饭,每次回家看望她,她总是叮嘱我们要把身体搞得好好的。说起自己,也总是说:“我老了,过一日算一日,要怎样就怎样。”当因为病情日趋严重,自己吃不下喝不下,还时常呕吐时候,也知道自己的病好不起来了,面对死亡,她依旧那么坦然和平静,妥善清晰地跟我们安排着自己的后事,一切都准备得井井有条,考虑得周周全全,经济上也不想让她的儿子们有一丁点的分担和负担。
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母亲依旧头脑清醒,只是心力衰弱,呼吸困难,无力言语。我们虽然尽力倾心陪护,试图让她走得安详,却仍然无法避免她临终前受病魔地折磨,这让我非常揪心和难过。
母亲的离世,成了我心中永远的痛,我深深感受到了生离死别令人崩溃的滋味,心中纵有太多的不舍和遗憾,奈何生命却如此的脆弱,从此您在天堂,我在人间,再也接不到您的电话,再也没有您的陪伴。
都说“父母是我们和死神之间的一堵墙,父母在,我们看不见死神,父母去,我们直面死亡。”如今,母亲已经远去,那堵墙也就塌了,我瞬间也成了孤儿一般。
母亲为我们大家庭付出了毕生的心血和汗水,做出了巨大的牺牲,无论是家务琐事,还是养育子女,她都尽心尽力,无怨无悔;为大家庭的和睦团结,她识大体,顾大局,明事理;对待无端的猜忌、不解、不公及非议,和狭隘的偏见,甚至妄加诽谤,母亲皆选择默默无语地隐忍和让步,不惜委曲求全,忍辱负重,对外总是夸赞家里每一位成员的好,从不宣扬不利于家庭和睦的人与事。
现在每当我对着母亲的遗像,与母亲在一起的那些美好的时光回忆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我仿佛又听到了她的温柔话语,看到了她慈祥的笑脸。亲爱的母亲,您如有在天之灵,就请时常来我梦中走走。
看着,想着,我忍不住恸哭!
母亲一生高风亮节,平凡而伟大。她勤劳节俭,生活朴素,无私奉献,为人善良敦实。她用自己的双手,独自养育四个儿子并相继成家立业,子嗣丰隆,在乡里乡村享有美好赞誉!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亲爱的母亲,您长眠,我们常念。
德泽后世,母仪千古!亲爱的母亲,我们永远爱您!!
母亲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