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的约定
敬甫：你好！今天是“119”，这几天来常梦见你，我们曾有过十年之约，我在等你。
1954年我们结了婚，你遵照铁道兵司令部的命令，要去黑龙江上任。年末，我和你还有小李从北京坐火车到密山，再乘汽车到虎林镇，从地图上看虎林是边境小镇，与苏联隔乌苏里江相望。余场长已给我们安排好了，在荒原上安了家，小李被调去学开拖拉机了，我们开始我们俩的新生活。
虽然还是部队的建制，拂晓还能听到军号声和连长的口令声，此起彼落，但是再也没有了前线隆隆的炮声，兰天上也没有了喷气式飞机画的图画，也听不见炸弹的呼啸声，也不用随时准备的战斗，也没有天际炮火的闪光，再不用半夜上岗，我们都感动于这份宁静和太平。在荒原上的军人们都放声欢呼“和平万岁！·”“和平是给军人的最高奖赏”。我们的满腔热血立即投入到建设新中国的战斗中去。
从此，这方圆几百平方公里的荒原就是我们的新战场，余场长和你还有我们这几万军人，要在这儿建一个国家大粮仓，我们明白这是党中央的战略,要让中国人民再不受饥饿的困扰。保证我国的粮食安全。
那时吃在食堂，住在宿舍，你忙你的，我忙我的，我们都为建设国家大粮仓满腔热情，竭尽全力。
有时假期，我们会到荒原深处，找一个地方，天当被地当床躺在草丛里，谈天说地直到天黑，你说这是一种享受，由于战争，影响了我们谈恋爱，现在可以继续谈恋爱。我们现在结婚了，还谈什么恋爱？你却说爱情这话题是谈不完的，因为爱情是两个人共同创造的奇迹，是最能体现两个人道德,品质,思想,文化,修养等各方面的综合素质,爱情要经历一生一世的考验，白头偕老才是爱情完美的答卷。这不像谈情说爱，更像是在谈哲学，像诗经里的“挚子之手，与子偕老”。你说你是赞成这观点的，我们的爱情也要不断升华的，我也赞成，你说要谈一辈子，管一辈子，我说两辈子也行，天地作证。
为此，我们的后恋爱时代常谈论的话题还是:爱情,婚姻,信仰,还有梦想等.
我说中国人信“缘分”“有缘千里来相会”，我和你就是这个缘分,你说这是自然，也是科学。是偶然，是必然，不是宿命，其实是自然而然，因此弥足珍贵。我们都同意爱情就是两颗心的结合，我的心走进了你的心房，你的心走进了我的心房，我们俩析“同心协力”，这是人类最美好的情感。你说你自从离家去了延安，那时是抗日第一，根本没想此事，抗日战争结束后，形势很紧张，也顾不上，解放战争接近最后胜利，部队关注大龄干部的婚姻，你却又上了前线。有人问你还等什么，你说你在等一位姑娘，当你见到我，你告诉他们你等的就是这位姑娘,我相信,你说是真的.因为我也在等,从大学到部队,那天我终于等到了你.你还没有发出信号,我却有了心灵的感应,这也是真的.
中国古典里关于爱情的描述，《红楼梦》里的贾宝玉和林黛玉就是被歌颂的爱情，那么纯洁，真诚，透明,无邪。还有诸如：《天仙配》《梁山泊与祝英台》《白蛇传》,还有蒲松林《聊斋》里的故事,是老先生鞭挞了许多人间的偏见.许多看似是悲剧，其实都歌颂了大团圆，“有情人终成眷属”透露了中国文化对理想坚定的信念，和乐观的心态。你就是敢于冲破偏见的勇者,被你爱是幸福的,我爱你也是幸福的.你我都信仰这种爱情观，我们也是大团圆的。不仅我们，还有几十万北大荒人，北大荒原上也有许多的爱情故事。都非常感动人。
我的战友王志芬来归队时从成都带来二百多女知青，从小不知冰雪为何物的四川小姑娘,来到北大荒最大的不适应是天太冷，难道没有讲这边的寒冷？她们说是讲清楚了，说什么“滴水成冰”，还讲了东北的大风雪曾经冻死过日本兵的故事，不怕就可以去,她们都来了，她们很勇敢，是什么这样吸引她们的？她们说的竟是因为领导说这里全是从朝鲜回国的志愿军，是她们心中“最可爱的人”。多么贴心的话语，多么崇高的心灵，多么可爱的姑娘，北大荒最美丽的花朵，给北大荒带来春天的温暖，给十万官兵带来了甜蜜的爱情，鼓舞了全体战士的心。没多久北大荒盛开了爱情之花，结出了累累硕果。
还有那山东的，山西的，广东广西的，四川的，河南的等五湖四海的大嫂们都来到了北大荒，有个河南来的妇女叫曹松连，都知道她是贾副场长的夫人，她说俺不是来当什么“夫人”的，他不让俺来，说北大荒天很冷,生活很艰苦，俺自己找来了，冷俺不怕,苦俺也不怕，俺是来与俺那口子团圆的。就是他们两口的爱情创造了农场的“模范夫妻”双双,得到毛主席的接见山东来的大嫂王桂花更加直爽，当众就宣布：俺嫁到他家，他就打日本去了，俺就是他的人了.俺就侍候爹娘，种地纳粮，做鞋支前，一样不落，就是他走的匆忙，俺没来得及给他生个儿子，现在好了，仗打完了，他来了北大荒，俺也来了，俺是来给他生儿子来了。
他们共同的特点是：他们或她们是最懂爱的人，他们一旦爱上了，就义无反顾，就是无条件的，就不在乎贫穷富贵,不在乎去天涯海角，还是戈壁沙漠，就不在乎苦与累，他们说再苦再累，心也是甜的，他们是一群最懂为爱就要付出的人，他们的故事就是爱情的最高境界，水晶般的晶莹剔透,白玉般的洁白无瑕。
我们也探讨结婚的话话题，有人说人的一生有两个大典，婚礼和葬礼，而父母一般能参加的唯有儿女的婚礼，你说你欠我一个婚礼，国庆五周年的盛大庆典时，我和你步入了我们特色的婚姻殿堂，你没欠我的，你是欠我父母的。母亲曾经对我说过，她生了七个儿女，没有参加过一场孩子的婚礼，却参加过一场儿子的葬礼，说时有些感伤。她说中国人为什么十分看重婚礼,称婚礼为”拜天地”？是因为中国人尊天地为大,天道为经,经为正,地道为义,即”天经地义”.祖宗牌位上的”天地君亲师”,在几千年的封建社会里,君王是至高无上的,但在民间崇敬上,他也只能屈居第三.皇帝登基也首先要“祭天祭地”.中国人信仰“良心”称之“天地良心”,从中国文化上看常用词汇更明显,如始祖是“开天辟地”.革命是为了“改天换地”,高兴时“欢天喜地”,感恩时“谢天谢地”,有壮举谓:“惊天动地”,悲伤时“哭天喊地”,迷茫时要“问天问地”,论世事则“谈天说地”,有才之人可“经天纬地”.
所以结婚则要“拜天拜地”,这是中国人独有的称谓，儿女长大了,成人了,从此要担当起“人类”的责任,为父母者是对天地的一个交待。传承至今。是很有讲究的。这一拜天地，天在上，世上万物都在天之下，人的一举一动天都在关注，因此成败荣辱奖功罚过的因果是由天定的,不是宿命,是富有哲理的规律；地在下，世上万物都由大地承载，大地养育，天高地厚，天长地久，是对天地的敬畏。这二拜高堂，更是中国人极其看重的，百善孝为先，成人了要结婚了，首先要懂得感谢父母千辛万苦的养育之恩，要永远孝敬父母，是对父母的敬仰；三夫妻对拜，这显示了中国人的老祖宗早已认定男女的地位是平等的，在婚礼大典上相互承诺，相互尊重，相敬如宾，相濡以沫，是对新人的敬重。经妈妈这一说，中国人对天地的敬畏，对老辈的敬仰；夫妻相互的敬重，就是“拜天地”的精华所在。好的传统,所以一直传承至今。这么说我们真的缺了这重要的一课,你表示一定要补上，后来,我们在爸爸坟上补上了这一拜，1990年给妈妈做九十大寿时，我们也给妈妈行了跪拜礼。亲属们问你，共产党也兴这？你说：我们共产党人和老百姓一样，跪天，跪地，跪父母。妈妈也为此感到十分欣慰。
我们还谈起过梦想,你我望着一望无边的荒原,你曾问我有什么想法,我说我的家乡是在江南,是鱼米之乡,那里种稻谷,出大米,我想这么大的地方,要是都种出大米来多好,我们又想到一块去了.你说你的老家是出麦子的地方,而且产量高,这里这么多的地,要是都种上麦子,产粮一定比河南老家多的多.可是当时我们吃的是高粱米和大包米.大米,白面很少我们一.要种出小麦和水稻 ,就可以让全中国都吃上我们北大荒生产的”大米白面”了.不仅是我们,那几乎是1955年我们全体官兵的梦想.你还说这里有许多参加过延安南泥湾大生产的八路军,现在想起来那场大生产的意义深远,它不但让我们渡过了难关,打败了日本帝国主义,还让全体官兵深深懂得了一条马克思主义真理:世上没有什么救世主,也没有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幸福,全靠我们自己.我们相信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全国人民一起努力一定能建设一个民主,富强的新中国.我们相信北大荒人万众一心共同努力也一定能实现我们的梦想的.
几十年来,经过所有北大荒几代人的艰苦奋斗,终于实现了我们的梦想.现在”北大荒”已成为一个品牌,全中国也都吃上了北大荒生产的粮.
行璋 2015 年11月9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