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是平房,有一个5米见方的小院子,却总以为自己有百亩农庄,每年都会种满各式各样的蔬菜,畦渠相连,错落有致,每一分土地都应用的恰到好处。肥力稍好的一边种香菜、生菜、油菜和小白菜,中间种黄瓜、西红柿,差的一边点豆子,种南瓜,田垄上也不会浪费,种上白萝卜和水萝卜刚刚好,这或许就是中国人的种地天赋?
小时候都是爷爷在规划,他做事很细致,每年春末夏初都会把土地翻一遍,接着用筛子过一边,去掉大的石块沙粒,再用耙子整平,最后用手堆起小小的田埂,分成大小不一的菜畦,把菜籽均匀的撒上去,用筛子轻轻覆上一层土,用手泼水以免冲刷;而黄瓜一类的会提前挖一个浅浅的小坑,方便聚水,再把种子点进去。
一切都已完成,可以叉一会儿腰了,就等着仲夏的满目绿色和秋天丰富的果实了。一整个夏天,家里的果蔬供应全靠这个小院子,自己吃不完还会送给街坊邻里,礼尚往来,其乐融融。
有一年冬天奶奶摔倒了,生了一场大病,爷爷陪着她回到了乡下,临别前偷偷塞给了我一把零钱,有十块的,二十的还有五十的,这可是一笔巨款了,要知道那时的压岁钱才二十,当时我还在折腾自己的一堆玩具,丝毫没有意识到接下来会是一场离别,只是下意识地推托,“拿着!让你拿就拿着!”我第一次看到爷爷的眼神是那么坚决,闪烁着几点光斑,声音好像有些颤抖……
再后来我长的比铁锹还要高了,院子里的那片地也交给了我来打理,不过那时爷爷已经不在了,在一个料峭的春天永远的离开了……依然是翻新一遍土地,用耙子整平,依然分好菜畦,种瓜点豆,一如爷爷当年的模样,不过我再也不会用筛子去筛,我做不到那么细致……
爷爷喜欢种向日葵和红豆,冬天早早炒好瓜子,就等着我去他屋里嗑,爷孙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更多的时候他静静地躺在炕上,一旁的奶奶盘着腿摸索着老牌,而我嗑着瓜子,鼓捣着自己的一堆烂玩具,一屋,三人,一火炉,在寒冷的冬天刚刚好,即使玻璃上爬满了冰花,窗外寒风呼啸,而屋里一直暖烘烘。至于红豆,爷爷喜欢把它熬成浓稠的粥,再加上红糖,那是我最喜欢吃的。每次爷爷总要给我舀上几大勺红糖,甜到腻,在他的印象里糖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所以会给我的粥里加糖,用白糖水泡馒头,随时随地让我在嘴里含一块冰糖,那一段时光真是甜到了心里……
他不在了,向日葵和红豆再也没有种过,太占空间,也太费时间……
十年生死两茫茫,犹忆儿时绕膝旁。红豆依然有红糖,只是当时泪两行。时间过的太快,记忆跟不上,只能依稀记得明媚的春光撒下,晒过的土地像棉花,我总喜欢踩在整好土地上有样学样,一旁忙碌的爷爷没有嗔怪,满面的笑容就像向日葵一样……